阿钗再次醒来,天色已微微发亮,眼前是洁白无暇的天花板,身下是柔软温暖的床,耳边传来窸窣的低语声。
这种一觉醒来不知身在何处的状况,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她都要习以为常了。
好在这次头不晕了,腰也不疼了。
微微扭头,蒋钗看向周遭,顿时讶然,这么多人?
这里像是招待所的房间,比她之前住过的要大很多,房间里或坐或站或躺的有十多人,大多是男子,只有一位年轻女子,看起来与蒋映岚年纪相仿。
这些年轻男子大多孔武有力,阿钗认识其中几位,六七八九......以及关美。
她床前还坐着两位老人家,一胖一瘦,目测比冯世海年纪小些,这俩人均是精神瞿烁,目光明亮犀利,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其中之一淡然开口,“小姑娘,头还晕吗?”
低语的众人这才知道蒋钗醒了,便住了嘴,纷纷看过来。
按理说,在茫然的状况下,突然被十几人注目,室内又鸦雀无声,很多人都要不自在。
蒋钗却没有,她也没回答老头的问题,只将目光投向窗台边站着的小男孩。
在诡异的沉默中,蒋钗目不转睛,不发一语,而那小男孩也很古怪,他眼眸清澈,小嘴抿紧,沉静如水的与蒋钗对视。
先头问话的老人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小姑娘你别怕,我是耿维的老师,这里是新泉县招待所,你之前晕倒了,我们带你过来休息一下,吃了早饭就送你回家。耿维也通知了你家人,他们知道你的下落。”
蒋钗依旧没说话,不错眼的凝着小男孩,她幽暗难测的瞳仁里,是不符合年龄的冷漠犀利,还有一层看不懂的迷雾重重。
众人便不安了,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古怪?她拼命扎人眼珠子的疯狂场景还历历在目,会不会是受刺激了?
就在那年轻女子受不了诡异状况,想要打破沉默之时,蒋钗突然就笑了,笑的还挺耐人寻味。
同时,她也终于开口了,软糯的嗓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冷嘲热讽,“还真是你啊姜策,我都不知道你姓关呢。”
姜策!!!
屋里有三位陌生的年轻人瞬间崩紧了身子,其中之一疾步走向蒋钗,质问她:“你怎么知道——”
“小五你闭嘴!”关美一把摁住了关小五的肩膀,“咱们都出去。”
室内安静了一瞬,众人便纷纷起身,分明都很好奇,却没人再开腔,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蒋钗冷眼扫过,屋里只留下了那两位老人家和小男孩,关美走之前,还让关小九把沙发上沉睡着的关小十抱走,那孩子看起来与姜策年纪相仿,这就是清场了。
先说话的依旧是之前那位身材清瘦的老人,他神情冷峻,“小姑娘,我叫关镇,是耿维和阿策的老师,也是阿策的舅公——”
“您真的姓关吗?”蒋钗嘴角勾起,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别又是个假姓吧?”
她已经分不清何谓真假了。
前世姜策曾说,他姓姜名策,十五岁那年跟他舅公上官镇从帝都到三河县暂居,此前从未去过三河县。
眼前的姜策年仅十岁就已经出现在了三河县,舅公上官镇还变成“关镇”,关小八也说过姜策姓关,还说他是关老师的小孙子,一会爷爷一会舅公......玩狼人杀啊?
蒋钗的问题让关镇很意外,他眼含深意的瞥了姜策一眼,才又道:“我本复姓上官,因为叫起来不够亲切,大家都叫我关镇,我也就习惯了。”
真是张口就来啊。
多一个字儿罢了,怎么就不亲切了?
况且这老头的长相......下巴方正,眼睛细长,嘴唇薄并且嘴巴内敛,眉毛高挑,一副不苟言笑,天生严肃的面相,哪里谈得上亲切二字?
关镇又伸手指了指身旁的胖老头,介绍道:“这位叫元润,也是耿维和阿策的老师。”
圆润......蒋钗神情古怪,这圆润红光满面,塌鼻小眼,嘴巴异于常人的阔大,一副大嘴吃四方的长相,身材也是圆滚滚的,当得起“圆润”二字,
元润一眼就看穿了蒋钗的想法,插嘴解释:“元帅的元,不是圆形的圆。”很威武的元呢!
蒋钗:......
就算你叫元彬,也改变不了圆润的事实。
呼了口浊气,她又看向姜策,“这位呢?也介绍一下呗,怎么称呼?”
姜策:......
刚不是还喊他名字了吗?生气了吗?
元润看不过去了,说他就叫姜策,没骗你。
没骗......信你个大头鬼!
蒋钗没吭声,她见过太多的阴谋诡计,背叛欺骗,却从未想过姜策会骗她。
如果说冯映峨是耿维的白月光,那曾经的许多年里,姜策便是她蒋钗的白月光,同样的求之不得,同样的难以忘怀。
只不过,她没耿维那么傻。
然而......她会第一眼就注意到唐北江,也还是因为那双似曾相识的桃花眼......桃花眼?!
蒋钗撑着身子坐起,仔细打量着姜策,那眼神太过专注,以至于面前的小男孩开始手足无措了。
奇了怪了......
姜策稳的一逼,怎会手足无措?还有左眼角......
“你的泪痣呢?”
泪痣?!
姜策依旧是无措的,他不知该怎样解释,难道不是你拿走的吗?
关镇眉头蹙起,“蒋钗,你能梦到多少?”
梦到多少......蒋钗自若的靠向床头,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都是重生的,当然是什么都知道,跟她玩文字游戏,老头子也照样嫩得很。
关镇颔首,心说这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
他说好,“我先告诉你,实不相瞒,阿策本名的确是叫姜策,是我阿姐的孙子,因为一些复杂的家庭原因,他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也不能以真名示人,对外宣称是我的孙子,跟我姓,叫关姜少。”
蒋钗没吭声,她要听的,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关镇当然知道蒋钗要的是什么,他伸手,拿过床头桌上的茶杯,喝了几口茶水润润喉。
开始仔细说明:“阿策生下来时身体不好,查不出原因,就是长期低血糖,后来越来越严重,两年多前,他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偶尔会力竭导致晕倒,同时伴有发高烧的症状,和你之前很像,不同的是,阿策每次醒来都会有一阵子变得如同幼儿一般,我听小八说,你并没有这样的症状。”
幼儿一般......蒋钗诧异,这是什么意思?
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