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药浴很艰难，又烫又疼又难闻，而且耗时长久。

元润担心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坚持不住，来门口问了好几次，蒋钗也确实没坚持住，泡了四十多分钟就吐了，果真晕澡堂子了。

元润说不用勉强，慢慢适应就好，让冯映峨帮蒋钗淋浴一番，又穿上衣服抱了出来。

关小九和关小十还在收拾蒋映岚母女的房间，常年没住人也得放放味儿。

元润便指挥着冯映峨把人送到了最近的卧房里。

于是，蒋钗醒来就发现，她再一次鸠占鹊巢了。

这显然是小怪物的巢，又大又舒服，吊灯，沙发，大火炕，写字桌上还有电视和电话，挺先进。

小怪物坐在角落沙发里看书，拉着冷冰冰的小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如果不是嘴上叼着根棒棒糖，脚边窝着小奶狗，他还真有几分十六七岁时的气场。

“姜......关姜少。”她还是不习惯这个名字。

小怪物抬头，眨巴了几下桃花眼，才道：“叫师兄。”

“哦。”师兄也比关姜少强，什么怪名字。

蒋钗毫无压力的改口，“试用小师兄，我妈回来了吗？”

“什么叫试用小师兄？”姜策不满了，“你把我当我舅公耍呢？”

当时是没反应过来，看到她摸了耳垂，就下意识的配合上了，可他回头就懂了，钗钗就是故意气舅公的。

“......在外边不是要叫爷爷吗？”

小怪物更不满了，“这不是没有外人吗？”

“说的也是，”蒋钗旧话重提，“我妈回来了吗？”

小怪物说回来了，“刚才来看过你，说把东西收拾好就接你过去。”

他边说边站起来，从炕桌上端过一碗温着的药，“喝吧，比之前的苦，忍忍就好。”

此前在新泉招待所喝的是提神药，当时没觉得苦，这碗药是真苦，苦的蒋钗呲牙咧嘴的。

好在姜策递过来一把棉花糖，蒋钗其实很想吃棒棒糖，想了想，她没好意思提，乖乖吃起了棉花糖，一颗又一颗。

“小师兄，谢谢你的糖，等我将来赚钱了，天天给你买糖吃。”

白吃人家不少东西，总要表个态，至于救命之恩啥的，有钱有势了也会想办法还，现在说太多不合适，像在开空头支票似的。

“不要。”小怪物一脸嫌弃，“我喜欢吃棒棒糖，才不吃你买的糖。”

“那我就给你买棒棒糖啊。”

“你买的不好吃。”

对哦，小怪物的棒棒糖很特殊，好像是三无产品。

蒋钗好奇了，“你的棒棒糖哪买的？”

“我自己做的。”

呐尼？？？

十一岁的小孩自己做棒棒糖吃，这比耿维织毛裤还离奇啊。

钗钗这是什么表情？小怪物担忧了，“你是不是想要很多棒棒糖？我告诉你不可能的，每天最多给你三根，多了没有。”

蒋钗就不能理解了，“你自己会做就多做点呗，大不了我帮你做啊。”

干啥这么小气？

听了蒋钗的问题，小怪物略显忧伤，说没有材料，“棒棒糖会好吃是因为里头的麦芽糖好吃，那是我妈亲手做的，她每年让人送来一次，只有那么多。”

捏着棉花糖的小手一哆嗦，蒋钗冷汗冒了出来。

不对啊......

前世姜策曾愤恨的说过，他没有母亲，打从他生出来那刻起，他母亲就死了，死的透透的。

蒋钗当时就觉得没那么简单，姜策却不许她继续问，显然是恨透了，不像是真的死了。

可是......

“你梦里，没梦到跟我谈论你母亲吗？”

“没有啊。”小怪物很茫然，“我说我妈什么了？”

蒋钗低头，摆弄着棉花糖，“就随便提了几句，你怎么会没梦到呢？”

小怪物没多想，解释道：“我的梦是一个一个片段，一直都不完整，最近半年来有明显进步，比之前梦到的多很多细节，我奶奶说以后会梦的越来越完整。”

说到这，小怪物掏出根棒棒糖递给她，又说：“兴许我还能梦到你死前发生了什么，到时候一定会告诉你。”

他梦到的每件事都与钗钗有关，那生死大事，应该也可以梦到的。

蒋钗心情复杂的接过棒棒糖，是在贿赂她吧？

果然，小怪物提问了，“我跟你说我妈什么了？你仔细说说。”

小家伙看起来很期待啊，该不该说呢？

蒋钗拿不定主意了。

“你说话啊。”

蒋钗舔了舔嘴唇，握紧了棒棒糖，说！必须说！

小怪物告诉她那么多，她不应该瞒着这种事，是好是坏该由小怪物自己决定，没人可以越俎代庖。

她压低了声音，仔仔细细说起。

时隔多年，蒋钗以为她记不清细节了，让她意外的是，记忆的闸门一旦主动去开启，关于十七岁的姜策，点点滴滴竟然历历在目。

然而，她到底高估了彼此，十一岁的小怪物终究不是十七岁的姜策，听完就翻脸了。

“胡说八道！你骗人！”

“我——”

“滚出去！不许你再来我房间！”小怪物吼完，还一把抢走了棒棒糖。

妈蛋！

这特么什么熊孩子？

蒋钗压了压火气，试图讲道理，“是你让我仔细说，我才仔细说的，我也说了你当是好像是在说气话，你不能胡搅蛮缠。”

“你才不是仔细说！”小怪物怒发冲冠，说你根本就是在撒谎，“我妈活的好好的，每天都惦记我等我回家，你就和梦里一样，说谎话不打草稿，满嘴跑火车，一点都不知羞耻，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放你妈的五彩斑斓月光电缆屁！”蒋钗被惹毛了，“姜策我告诉你，不管你梦到了什么，那他妈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你少给我翻旧账，老娘统统不认！羞耻不羞耻的更轮不到你来点评！”

掀开被子，她光着脚丫下了地，直视姜策，又道：“还有，把你的弟弟行为给我收一收！不然我打得你妈都认不出你来！”

蒋钗是真生气了，连蒋映岚的口头禅都飙了出来，她也不再搭理小怪物，光着脚丫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门。

她不知道的是，身后的小怪物张口结舌，表情凝固的就像个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