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的错!这事就是她起的头, 要不是她多嘴多舌,我们家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我娘也不会喝农药……”刘小麦擦了擦眼泪。
这事还要从城里回来说起。
看完病后,刘小麦就跟着林小山回来了。
她怕自己吃药的事被婆婆发现,就跟林小山说了一声, 带着药回了刘家, 在那慢慢吃。
林小山乐得清净,自然不会反对。
刘小麦一回到刘家, 就哭着跟常桂花述苦了。
宫寒的事。
看病的事。
还有陈家的事。
反正啊,这话里头刘小麦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可怜,别人都欺负她。
常桂花气得半死。
最让她生气的是刘巧云咒她闺女不能生孩子。
她当时就要去陈家找刘巧云算账去。
刘小麦一回来, 她奶奶张迎春就知道了。
张迎春看到母女俩一唱一合的, 气冲冲的就要去找人算账,就在外头说道:“够了!好好的给我呆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张迎春盯着常桂花,“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过老二什么。”
常桂花道:“娘, 你也太偏心了,小麦都被陈家人咒成这样了!你还帮着小姑子,您可是小麦的亲奶奶啊, 到底是亲孙女重要,还是陈家人重要啊?”
张迎春道:“你别跟我扯, 你哪都不许去,医生给小麦开了药,让她喝着, 现在冶病最要紧。”
常桂花知道婆婆是个偏心的。
可是婆婆手里有钱,她得顺着,于是表面上答应了。
母女俩回了屋。
就商量起来。
后来,母女俩就想出了一个馊主意,假装自杀然后叫张迎春跟刘小麦她爹答应他们的条件。
这是常桂花想出来的。
是这样的,她们大队里有个女人特别软弱的,她男人心情就不好就打她,前些日子,那女人上吊自杀了,后来被救了回来。
之后那男就很少打媳妇了。
这招管用啊!
常桂花就想用一用,她不是真自杀,就是假装自杀,然后要张迎春他们满足她的条件。
上吊?
不不不,不上吊,有人用过了,可能不管用了。
常桂花去找了一个农药瓶,把里头的农药倒了出来,还洗了几遍,洗干净了然后在里面装了水,假装要喝农药自杀。
把刘家闹得鸡飞狗跳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陈玉才没等到刘小麦过来找麻烦。
结果,阴差阳错的,常桂花拿的那瓶不怎么成了真农药,她喝了一口觉得不对,全吐了出来,可还迟了。
没吐干净,还是有一点农药顺着喉咙进了胃里,常桂花胸闷,头晕,虚弱,然后倒地不起。
他们把人送到了县里的医院,结果,人还没送到,就没气了。
人死在半路了,只好抬了回来。
刘小麦都傻了。
死了?
她娘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她不能接受这件事。
“奶,家里的农药谁碰了?”刘小麦嘶哑着嗓子,眼睛发红,“那农药明明倒了,里头就是水,怎么可能喝死人!”
她不相信。
张迎春见过蠢的,还没见过这么蠢的,喝假农药把自己给喝死了。
哎哟,她头疼。
常桂花死了。
她娘家肯定要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的。
张迎春想到这觉得快喘不过气了。
刘二舅猛然得知媳妇喝农药死了,也傻眼了。
过得好好的,喝什么农药?
常桂花是自个喝农药自杀的。
这事好多人看到了,怪不了别人。
可刘小麦不这样想啊。
她痛苦过后,思来想去,觉得这事是陈家惹出来的,要是姑姑不回来说她的事,她也不会去医院,不去医院,她也就不会回娘家偷着喝药调理身体,她娘更不会为了她的事,假装喝农药,想叫奶奶跟爹去找陈家人要冶病的钱。
刘小麦这宫寒得长期调理,不是一时半会能冶好的。
冶病得花钱。
刘小麦的婆婆是个扣索的,常桂花手里有一点钱都接济娘家去了,压根就存不住。
刘小麦的丈夫林小山又是个没本事的,赚不了多少钱。
结果,这喝假药的事刚开始呢,就彻底结束了。
钱没捞着,还把人赔进去了。
刘小麦是又悔又恨。
“奶奶,农药的瓶子谁动过?”刘小麦拽着张迎春的手问。
张迎春道:“我哪知道啊,那农药不是你们娘俩说要杀虫去,拿去了吗,后来也没人碰啊。”
张迎春虽然不喜欢常桂花的性子,但是她真没想过叫常桂花去死啊。
毕竟是孙子孙女的亲娘。
刘小麦问不出来,找不着罪魁祸首,这怨气更深了。
这口恶气不发出来,她会憋死的。
然后她就到县里来找陈玉了。
首先,陈玉离得最近。
其实,陈玉是个女的,陈焰是男的,十五岁力气都比她大了,她不可能去找陈焰的,更别说年轻更大的陈海了。
至于姑姑,那在城里呢,太远了。
于是,刘小麦就到了粮店外头,叫嚷着陈玉害死了她娘。
后来陈主一直不出来,她就自个进了粮店,谁知道 ,还是没找着陈玉。
刘小麦明白了。
陈主躲起来了,这是心虚了。
刘小麦一下子有了底气。
结果,刘小麦没等来陈玉,倒是等来了公安同志。
两个公安同志走到刘小麦面前,问,“你就是来粮店闹事的?”
“我没有来粮店闹事,我是来找人的。”刘小麦立刻否认了。
“你找谁啊?”公安同志问。
陈玉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知道公安来了,她也放心了。
她一出来刘小麦就看到她了。
刘小麦咬牙切齿,“你总算是出来了,我娘死了,这下你高兴了吧,都是你害死她的!”
陈玉表情平静。
她知道刘小麦这是胡乱攀扯,乱安罪名。
可旁边的两个公安同志不知道啊,一听出了人命,立刻道,“你们两个,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
“好。”陈玉答应了,公安局比粮店更安全,为什么不去?
“去公安局做什么,我又没犯事。”刘小麦有一点怕那地方,她道,“我不去。”
公安同志道,“你不是说这位同志害死了你娘吗,为什么一说去公安局你倒害怕了。”本来刘小麦看着像受害者,可是她这躲躲闪闪的,倒是显得可疑了。
陈玉看着刘小麦道:“我也想知道二舅娘怎么了。”
公安同志问,“你们是亲戚吗?”
陈玉点头,“是啊,这位是我表姐,她刚才在外头,那语气恨不得吃了我,我才不敢出去的。我也不知道她说的人命是怎么回事,我这个月一直在县里头,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哪也没去。”
刘小麦一声冷笑,“你还知道我是你表姐啊,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有当我是亲戚吗?”
陈玉道:“是啊,名义上的表姐啊,两家没怎么来往了,以后应该也不会来往。我就是好奇,你说二舅娘被害死了是怎么回事?”
她很快道,“你要是不想说的,等我放假去姥姥那问问。”
公安同志也说道,“这位女同志,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哪个单位的?”这是查户口了。
何主任过来了,“同志,你们了解情况能不能去外头啊,这粮店里人多,都快挤不开身了。”
“好的。”两位公安同志把陈玉跟刘小麦带回了公安局。
这涉及命案,还是要问得详细一点才是。
刘小麦进了公安局后,安静得跟个鹌鹑似的,只是偶尔会瞪陈玉一眼。
公安局的同志问什么,她就说什么。
后来陈主才知道,原来二舅娘喝农药自杀了,没救回来,真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陈玉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真的惊了。
等从刘小麦嘴里听到二舅娘只是想喝假农药吓吓刘家人,没想过要死的时候,陈玉彻底无语了。
公安局的同志问了,为什么要喝假农药。
刘小麦含糊的说,因为家里的一点事闹得不开心,想要吓一吓家里人,结果,弄假成真了。
原来是闹了个乌龙。
公安局的同志哭笑不得,让陈玉跟刘小麦走了。
陈玉就在公安局外头站着,没走远。
刘小麦本来打算跟着陈玉,等离公安局远一点再找陈玉算账的,可陈玉太精了,就是不走。
刘小麦盯着陈玉,“你不回粮店上班吗?”
陈玉道:“刚才出来的时候请了假,不用回去。”
刘小麦就不信陈玉能一直站在这。
结果,陈玉去了树边的一个花坛,在那坐了下来,这树就是公安局门口右边的大树。
刘小麦死死的盯着陈玉,“我娘死了,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陈玉淡淡道,“你娘喝药自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当时你可是在她旁边的,你这个亲女儿都没拦她,该良心不安的是你才对。”
刘小麦吼道,“当初宫寒的事是医生跟你说的吧,是你叫姑姑去找我奶奶的吧,要是你不说这些事,今天也不会弄成这样的局面。”
陈玉点头,“是,我是错了,那天我就不该听医生说那些话,更不该叫我娘去告诉你,是我们错了,想着你没有孩子太可怜了,也怪我们太心软了。”
刘小麦刚才的声音太大,已经有人朝这边看了。
她压低声音,“谁说我没有孩子,我有的,那天是你……”
陈玉打断了她的话,“不是我,推你的是林白,有本事你找他去。如果你想说孩子是林白弄掉的,那你打错算盘了,那天那么多人在场,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以为就凭你一张嘴,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刘小麦被陈玉揭穿了心思,有些恼羞成怒,“这事你们该偷偷告诉我,为什么要跟林小山说?害他知道了!他要是不要我了怎么办!”
陈玉抬头看她,“你到底是想说孩子的事,还是想说你娘的事?要是说孩子的事,那你就去看医生,冶病,好好调整。要是说你娘的事,那还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这农药不是我买的,也不是我给喂的。”
她想到了一件事,不禁笑了,“要说起来,你娘死的时候你就在身边,你说是喝假药装死骗人,但是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陈玉缓了缓,漫不经心的说道,“要是有人说你是故意把农药换了真的,又或者说,你们母女有矛盾,你故意拿这件事诱你娘假自杀,结果成了真死,你又拿什么来证明你的清白呢?”
刘小麦被陈玉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我怎么可能叫我娘死!你够了!”
陈玉像是聊天一样,语气平静极了:“二舅娘死了,你与其在这跟我吵架,跟我闹,还不如回家,好好尽尽孝心。你娘没了,你不在边上守着,还跑得不见人影,你猜猜大队的人在背后会怎么说你?不孝女?看着亲娘去死?还是说,狼心狗肺啊?”
刘小麦手脚冰冷。
陈玉说了一句最让她害怕的,“你猜二舅过几年会不会再娶个媳妇?”
“不会的!我爹娘感情那么深,当年 ,我爹非我娘不娶的。”刘小麦摇着头。
站顾一会,突然转身,她飞快的跑了。
她要回刘家去。
她娘死了,她得回去守孝,现在不是在这跟陈玉吵架的时候。
她才离开了一会,大队的那些碎嘴婆子应该不知道吧。
她不想叫人在背后编排她。
爹,以后真的会再娶吗?
刘小麦越跑越快。
陈玉看着刘小麦的背影慢慢消失不见。
这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二舅娘死了之后,刘小麦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她都不用落井下石,都能预见刘小麦以后的苦日子。
一是生育,这得冶好,首先冶好就是个问题。
二就是得用儿子。
三是二舅续娶的问题,要是结刘小麦娶个后娘,那回娘家的时候……
陈玉摇了摇头。
当然了,她也不可怜刘小麦,性格决定命运。
刘小麦刚才粮店骂她,她还没忘呢。
反正,这点子亲戚情分都叫刘小麦败光了,以后她不会帮忙就是了。
陈玉在那坐了一会。
她在想一件让人发愁的事: 要不要回去吊唁,照理说,应该去的,可是她现在有身孕了,那灵堂总不是什么好地方,怕冲撞了孩子。
陈玉决定晚上跟林白商量一下。
陈玉下午没去粮店,直接回家去了。
陈焰在外头疯玩去了,不在家。
刘巧云在家,正在剪尿片呢,纯棉的布,载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以后当尿布用,现在先备着,剪好后洗净晒着。
还有婴儿的小鞋子小袜子,还有小衣服,都得提前备着。
刘巧云忙得很呢。
看到陈玉回来,她放下手里的剪刀,奇怪道:“怎么这么点回了,不上班了?”她把剪刀拿得离陈玉远了点。
陈玉道:“请假了。”
她坐了下来,跟刘巧云道,“娘,有件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啥事啊?”刘巧云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刘小麦跟她娘去你粮店闹了?”
陈玉道:“刘小麦来了,二舅娘没来。”
她缓了缓道,“刘小麦说,二舅娘喝了农药死了。”
刘巧云呆呆的看了陈玉片刻,像是没听懂。
半天才回过神。
然后还摇了摇头,“不可能,你二舅娘不是会回农药的人。”
陈玉道:“本来是准备的假药,农药瓶里装的是水,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拿错了,喝的时候成了真药,人就没了。”
刘巧云还是不愿意相信,“她活得好好的,喝假药做什么。”
陈玉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回去吊唁的时候问问吧。”
刘巧云在地坐了半天。
突然站起来,“我现在回去看看。”
陈玉道:“娘,我这不方便,到时候办丧事能让林白一个人去吗?”
刘巧云道:“你不要去,就留在家里,等会阿焰回来,让他去找你大哥,叫你大哥去城里跟你爹说一说这件事,看他回不回。”
讲道理该回的。
可陈大队长跟常桂花关系很不好。
刘巧云匆匆拿了些东西,就走了,走之前,还把剪刀收起来了,怕陈玉给碰着伤了。
陈玉拿出毛线团,开始给小孩织小鞋子。
中午的时候,陈焰回来了。
“姐,你怎么回了?”陈焰玩得满头大汗。
陈玉道:“先去洗把脸,等会吃饭的时候跟你说。”
“好嘞。”
饭是陈玉做的,一豆腐,一青菜,还有一个青椒炒蛋,都是容易做的菜,陈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挺多的。
陈玉跟他说,“二舅娘喝农药死了,等会你去趟邮局,要是大哥在,就跟大哥说。要是大哥不在那晚上再去一趟。”
“姐,你说什么,二舅娘喝农药死了?”陈焰半天不敢信,“不可能吧,她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啊。”
陈玉又说了一遍,“本来那药瓶里装的是水,准备喝假药吓一吓刘家人,叫他们听话一些,后来不知道怎么变成了真药,就成这样了。”
陈焰听得目瞪口呆。
半天没说话。
吃完饭,撒开脚丫子就去邮局了。
大哥陈海刚刚送完信回来,准备再装一拔,正要走呢,就叫陈焰撞上了。
“大哥,娘说叫你有空去城里找爹,跟他说,二舅娘喝农药死了,你问问他,回不回家。”陈焰跑得直喘气。
陈海盯着陈焰看了半天,“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陈焰道:“谁跟你开玩笑了,娘都回去了,哥,你回去不?”
“二舅娘喝农药死了,刘小麦上午的时候过来闹了一回。”
林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怎么说呢,挺惊讶的,但是也没那么意外。应该说,没什么感觉,触动不大。
林白道:“这事挺突然的。”
陈玉道:“是啊,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今天刘小麦还去粮店骂我了,我在里头没出来,也没回嘴。就觉得,挺没意思的,这吵来吵去,也是让周围的人看热闹。”
林白冷静的分析,“林小山他娘挺厉害了,你二舅娘不在了,刘小麦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最主要的是生孩子这件事。
这就是刘小麦的死穴。
陈玉道,“以后不提她了,估计她也不会有功夫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好,不提她了。”林白坐在陈玉身边,抱了抱她,“别想你二舅娘的事了。下葬的时候,你就别去了,我去就行了。”
“娘也是这么说的。”陈玉抬头着他。
林白笑着:“那就好。”
他亲了陈玉的额头一下,陈玉窝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就这么靠着。
刘家人正在办丧事呢,三个扛着摄影机的人过来了,其中一个拿着相机,还有一个拿着纸笔,其中一个问了,“请问,你们是刘小麦的家人吗?”
“是啊,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是电视台的,听说刘小麦的娘喝农药死了,本来是假农药的,后来变成了真农药,我们觉得这件事很有话题性,想拍出来,放在台里播。”这电视台的人很快就说了,“你们放心,我们不白拍,给一百块钱。”
“刘二,有人给你家送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