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的人是程录，见他们两个拿手机这么久没进去，他就出来看看，敲了敲车窗玻璃，又围着车子转了半圈到车前细仔看了看，确定车里没人后，他打了凌辛的电话。

“阿姨的饭熟了？”

见凌辛结束通话温禾问他。

“没有，程录出来没看到我们，打电话问问。”

由于刚接电话的时候被迫松开了一会儿温禾的手，所以这次凌辛将手机装进了另一边的口袋。

尽管这有违他多年的习惯，但是对方是温禾啊!有什么是不能为她改变的呢？

“那我们回去吧。”

“不再转转？时间还早，阿姨应该没有那么快准备好晚餐。”

“回去吧，我想吃蛋糕。”

“好!”

……

“今天走了那么多路脚痛不痛？”

回去的路上凌辛不放心的问，他担心温禾有心事就忽略了身体上的不适。

“不痛。”温禾摇摇头。“没什么……啊……”结果第二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突起的水泥绊了个踉跄。

而且偏偏绊的是左脚，熟悉的撕裂般的疼痛一闪而过，吓得她立马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稍有动作又是一波撕心裂肺来袭。

“我看看怎么样了。”

温禾的痛呼像是尖锐的刀子在凌辛的心口划了一刀，让他心痛不已。

天知道温禾身体前倾的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飞了出去，幸好他们一直牵着手，要不然……

“没事，我缓一下就好了。”

温禾握紧凌辛的手阻止他下蹲的动作，她觉得没那么严重，原地站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我看看有没有出血。”

凌辛不同意，他必需要看看才放心。

“只痛了一下而已，我是被吓怕了，真的不用看，缓一下就没事了，你相信我!”

温禾祈求的看着凌辛，握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好，那剩下的路我背你去!”

凌辛皱着眉坚持了几秒，发现自己根本拗不过温禾后，提出相应的交换条件。

“……好吧。”

温禾犹豫了片刻，看着凌辛一脸不容拒绝的坚定模样她不得不妥协道。

所以这就是爱吗？宁愿辛苦自己也要减轻对方的痛苦!

看着凌辛高大的身躯在自己的面前如同俯首称臣般蹲下的那一刻，温禾的心就像入口即化的棉花糖一样柔软得一塌糊涂。

“重吗？”

当凌辛背着自己刚站起来温禾便迫不及待的问。

“不重，你那么瘦怎么可能会重。”

凌辛没有说谎，温禾真的很轻，背着她，除了满满的幸福感，他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负担。

“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被人背着，果然个子高的人视野都要辽阔得多。”

温禾先是到处看了看，然后搂着凌辛的脖子依赖地将头靠在他的后肩，慢慢闭上双眼，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一只荡荡悠悠的小船上。

以前妈妈说小时候她身体不好，还爱发高烧，害得她经常半夜背着自己往诊所跑，可是那时候太小，妈妈说的她一点儿也不记得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被人背着是这么幸福的感觉。

“呵……会不会难受？要不要我调整一下姿势？”

凌辛轻笑，他也是第一次背人，所以不知道自己的方式会不会让温禾感到不舒服。

“不会，这样很舒服!很像坐在飘荡在水面上的一只小船上的感觉，也有点儿像荡秋千。”

温禾好像找到了为什么那么多的小朋友喜欢趴在爸爸妈妈的背上玩的理由，也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喜欢让男朋友背着自己压马路，那时的她们该有多幸福啊!

“那脚呢？还痛不痛？”

凌辛始终不放心温禾的脚，他发现，温禾好像特别容易受伤，明明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偏偏生性好强，什么都想靠自己，即便受了伤也是。

“我试试。”温禾晃了晃自己的左脚。“一点点，跟没踢之前差不多。”然后她据实告诉凌辛。

“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温禾的可爱反应让凌辛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不过很快又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

凌辛的语气是那样的认真，这让温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第一件事情就要记着保护好自己，因为你受伤的话我会很心疼。”

“好，我会的，以后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不让你担心，你不要皱着眉，我喜欢看你开心的样子。”

温禾从后面小心翼翼地抚上凌辛的眉头，即便她此刻看不见凌辛的脸，她也能猜到他严肃的表情。

“那你以后吃饭要小心，不要再咬破嘴巴，走路要小心，不要再踢坏指甲、遇到不能说心事，可以不告诉我怎么了，但要一直像今天这样允许我和你在一起，因为我担心你会出事。”

“万一有时候实在不想看到我，我可以……”

“我想……”温禾急切地打断凌辛的话。“我喜欢你，幸福的时候想和你分享喜悦，难过的时候希望你陪在我身边，凌辛，我比你想像中的更喜欢你，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温禾用力搂紧凌辛，她不明白，是自己的喜欢表现得不够明显和充分吗？为什么凌辛到现在还要说这种妄自菲薄的话。

明明她已经情根深种，怎么对方还自认为可有可无？

“会的。”凌辛低下头吻了吻温禾圈在自己脖子前上的手。“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他的心因为温禾的告白而悸动着，温禾的每一次告白，对他而言都是一份能够证明他也可以拥有幸福的确凿证据。

他把这些证据牢牢记在心里，然后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失去的那些幸福会用另一种方式弥补回来，他不会是那个一直在失去的倒霉蛋。

总有一天，他也能够把幸福牢牢握在手中，然后永远幸福下去。

会吗？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温禾不敢相信，到目前为止，她都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啊!

一群不知名的鸟儿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温禾循着它们远去的方向望去，思绪慢慢地回到两年前签协议的时候。

那个宽敞而严肃的律师办公室里。

“协议期间当事人不得离开所在大学的城市，直至协议时间到期方能获得离开的自由，这里的离开是指不能擅自更换居住的城市吗？”

一字不落地将第三条协议读完，温禾疑惑地抬起头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刘叔叔，她想，应该就是自己理解的意思吧!

“不是。”刘叔摇摇头。“你爸的意思是：在你抚养温叶上大学之前就在当地待着哪儿都不能去，包括回老家。”

“整十年？”

温禾不敢想象，确定是这样？

“其实可以说是六年，毕竟你上大学也需要四年的时间。”

刘叔叔试图开导温禾，虽然他也觉得有些残忍，但这是温石最后托付给他的事情，他必须按照协议上的要求进行。

“如果我不同意呢？”

温禾做不到，其他的事情她都可以按协议上的要求分毫不差的完成，唯独这个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残忍地抛下意识不清的妈妈，不能。

“那你妈妈就会被赶出疗养院，这是他们的离婚协议，你爸爸没有义务去支付前妻的医疗费用和生活开销，他们离婚的时候，你妈妈是净身出户。”

刘叔叔拿出一份离婚协议放在温禾面前，然后说：“到目前为止，你妈妈能够衣食无忧地住在当地最好的疗养院里，都是出于你爸爸个人的人道主义之举，如果你不同意，那么他的钱将会全部转到温叶名下，就连你，也一分都拿不到。”

“那我就带着我妈离开这里，他的钱我一分都不要，他的孩子我也不管，这样可以吧？”

温禾倔强地问，她就不信了，没了温石的钱，她和妈妈就会活不下去。

“别傻了。”刘叔叔同情而嘲讽地看着温禾。“你知道你妈妈现在一天的费用要多少钱吗？她是一个要靠药物和专业医护人员才能保证正常生活的精神病人，你觉得以你现在一个高中生的身份有资格带她离开吗？”

“我马上就成年了，我可以去工作，我可以带她换一个费用不是那么高的医院，她会慢慢好起来，不会永远都这样。”

温禾觉得事情可以不是刘叔叔认为的那样，毕竟事在人为，不去做怎么知道结果呢？

“你的意思是要搭上自己的人生，为的只是给你妈妈换一个比现在不知道要差多少倍的生活环境？”

“就算是这样，也好过我抛下她整整十年!”

“你错了!”刘叔叔斩钉截铁告诉温禾。“这样只会毁了你妈也毁了你自己，你爸找了最好的医院都只能让你妈像个行尸走肉的生活，离开这里，你是想让你妈疯狂到连自己都伤害吗？”

“……”

“温禾，你还小。”刘叔叔语重心长的看着沉默的温禾。“大人的事情你的理解太片面、太武断，不要为了那些与你无关的事情毁了你自己本该拥有的正常生活……”

“抛下我妈把他的孩子抚养长大就是我的正常生活吗？”

温禾忍不住打断道。

“这只是暂时的，等协议的期限到了，那个时候的你会有好的学历、好的工作，也就有了好的条件，抚养温叶长大的同时也是你把自己变得强大的同时，那个时候的你才有能力去照顾你妈妈。”

“十年当中，真的一次也不能回来吗？”

“不能，这是你爸严格要求遵守的一条。”

“为什么？”

温禾不明白，他想让她抚养温叶长大，她可以，他要求把大学换到规定的城市，她也可以，为什么还要有这样一条她接受不了的要求？

“因为你爸说你太容易感情用事，他担心让你来去自由会让事情有变数，而且，温叶的舅舅一直都在找她，你回来一次，你们曝露的危险就多一分，所以，这也是你爸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

“温禾你想想，假如现在我放你去工作，没有学历和经验那个单位会招你呢？会招你的地方能够给你多少工资？一个月下来，够你妈的费用吗？就算你找到一份薪酬不菲的工作，会有时间照顾你妈妈吗？没有你爸的钱，你是不是真的生活得下去？”

“……”

强忍在眼中的泪水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即使用力不眨眼也会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下来，刘叔叔的一番现实拷问，瞬间打败了温禾如同豆腐渣工程般不堪一击的美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