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国,乾京,东宫内。
容昊正在处理公务,拿着朱笔的姿态像是拿剑一样,奏章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敌人,被他一剑剑刺死。
批阅半日后,容昊忍不住将笔扔在了桌上。
倚竹轻步端着茶壶迎了上来,恭敬有礼又不失亲切道:“殿下何必置气呢,陛下又不是不回来。”
容昊活动了下脖子,伸手端起茶杯抿了两口,这才板着脸说:“看来姑姑对母皇的脾性已经习以为常了。”
倚竹:“……”她嘴角一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这二位天底下至尊至贵之人,用不着她这个小小的女官操心。
容昊伸出手掌,掌中光芒一闪,一把精巧的小剑出现在手中。这把剑出现时,周遭的空间都隐隐有些动荡。
“母皇,你究竟何时才会禅位。”容昊低声轻喃。
他早已打算好要将小剑空间内的世界挪移出来,作为他管辖下的小千界,每年在里面培养人才,蕴养资源。
小剑空间内的三千世界虽然底蕴不够,也没什么亮眼的天才地宝,但里面人多啊。
只要有人,就有无限可能。
可关键是母皇在位。
并不是母皇在位就不可以做这件事,而是朝中那些老古董不会同意。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如今的僵局和老旧思想,要想改革怕是难。
母皇对朝局的掌控并非不好,只是她在意的并不是万民是否安居乐业,而是把握着整个王朝前进的方向,只要大局不错,小势她完全不在乎。
整个王朝在她眼里就是一个能勾起她好奇和兴趣的玩具。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母皇没有那种为国为民的伟大胸怀,也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思想境界。
她的目光看的太远太高,容国都不在她的眼中,她的每一次布局都是让天下动荡。
哪怕是稍微为容国考虑一些,也不会树这么多敌人。
一旦她出事,就如之前悄无声息的那百年般,那些敌人便如鬣狗狠狠咬上来。
想到这些,容昊连觉都睡不安稳,恨不得立刻将母皇升级为太上皇。
午后,阳光明媚,点点光芒从窗户缝隙洒进宫殿。微风和煦,祥云朵朵。一道道钟磬声迎风而响。
容昊呆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迎主之乐,这个王朝的主人回来了。
虚空上,气运云海上空,盘卧在天柱上的气运金龙仰天一声长啸,声音充满愉悦。无数正在用法眼探查容国气运的修士无不受到气运反噬。
希微宫,一缕缕金色气运互相交织,瞬息间容娴的身影便出现在宫殿门口。
华琨早已带着侍从侍女们站立两边恭候,一见容娴便躬身一礼:“恭迎陛下归来。”
容娴双手抄进袖中,抬步朝宫殿内走去,边走边吩咐道:“宣大太子、叶相、白太尉、宗正、荒王觐见。”
这雷厉风行的姿态看的华琨心中暗暗夸赞,陛下失踪百年后归来终究是成长了。
他垂眼一礼,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了出去。
这会儿朝中大臣也已经准备好接驾了,毕竟那钟磬之声传遍了整个大容,陛下归来,于情于理都该见见。
不止是臣子需要表达自己对陛下失踪的担忧与归来的欣喜,陛下也需要出面表现自身的完好无损以及信任来安抚人心。
宣召的几位很快便来到希微宫书房,容娴此时已经换上了黑色银边的龙袍,正懒洋洋坐在主位上喝茶。
不等几人行礼,容娴就眉眼霁然道:“这些虚礼免了,朕有事吩咐。”
刚抬起手的众人不尴不尬的将手放下,强行若无其事道:“请陛下吩咐。”
容娴抬了抬下颌,众人会意都坐了下来。
她这才一派光风霁月、不疾不徐道:“大夏与大魏很快便会出现摩擦交战,朕会找时间在大夏取回属于朕的一件东西。”
她目光看向容昊,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夸奖说:“大太子继续监国,这些年你做的很好。”
容昊:“……”并不是很想要这夸奖,但对于一心想要皇位的他来说,母皇的认可必不可少。
他纠结了下便放开了,勉强露出一个欣喜的表情道:“多谢母皇夸奖,儿臣愿意为母皇分忧。”
容娴点点头,又朝着叶文纯和白师道:“你们二位总管天下,一位治吏,一位治兵。这段时间都约束好底下臣子,莫要出现差错。若不明不白卷入皇朝斗争中,莫怪朕不留情面。”
叶丞相与白太尉神色一凛,郑重应道:“诺。”
荒王沉默了下,询问道:“不知陛下从何得知夏魏二朝即将开战?”
探看司都没收集到任何情报,他倒不是怀疑陛下情报的准确性,而是怀疑自家下属有多废物。
容娴扬了扬眉梢,神采飞扬的说:“我干的。”
众人:??
一时间没明白这话是何意,但稍微结合一下上下文,在座的诸位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合着大魏和大夏会打起来是您搞的鬼,这么要命的事情有什么好得意的!
一旦人家反应过来,很可能会先联手打咱们啊。
容昊等人当即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老宗正颤巍巍道:“请问陛下,这事儿还有谁知道?”你不声不响搞了大事,希望真是‘不声不响’。
容娴没有感受到老宗正那颗噗通直跳的心,她嘴角若有似无的翘起一个弧度,声音脆响道:“夏天子、魏皇与周天子都知道,他们是当事人。”
若身后有尾巴,容娴这会儿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不过,怎么没人来夸夸她呢?她跑前跑后也忙了许久呢。
她却没发现容昊此时的手正按在腰间,那里一把剑在若隐若现。容娴挣扎是否要出剑,手上的青筋都挣扎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下拔剑的想法,这里是母皇主场,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他语气平缓问:“母皇不担心大魏与大夏连忙对我朝出兵吗?”
容娴迟疑了下,慢吞吞道:“朕刚才应该有说他们即将打起来吧?他们都要打起来了,如何会分心对我们出兵?”
白师木着脸道:“陛下,那二位陛下知道是您挑拨他们打斗,是否会放下芥蒂,先一致对外?”
这里的‘外’,特指容某人。
容娴这才恍然,原来他们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她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不必担忧,那二国之间刻不容缓。”
若她没记错,大魏的暗营首领一般都是皇室旁支成员。无论他们姓什么,身上总归会流着君家血脉。所以吕侯对魏皇忠心耿耿,毕竟都是维护自家正统。
大魏想要将损失降到最低,必须要趁着九帝姬未怀孕前杀掉她,切断她与令家的因果。升仙丹格外霸道,一旦九帝姬有孕,便与令家再也掰扯不开。
但九帝姬若是死去,大夏虽有国运镇压,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们为了不让自己损失太大,便只能想办法让对方损伤。这是时间纷争,谁能将事情办在前头,谁便是胜利者。
容娴摸摸胸口,装模作样的后怕着,幸好当初风衍那小兔崽子没有当上禺少岐的帝婿,不然单凭他是她嫡系传人且是唯一传人的身份,也要将她气运折损三成才能过去。
“朕有所准备,夏天子与魏皇也都心里有数。他们未分胜负前是不可能对我们出兵的。”容娴温声安抚道。
毕竟那二位必分生死,便都不想给对方创造机会。这时候有谁对容国出手,另一人绝对会立刻落井下石。
放着容国继续强大竟成了最好的选择。
容娴假惺惺的喟叹道:“果然人都要少做些丧天良的事情啊,不然不知何时就会报应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