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完坑后,容娴眸中金芒闪烁,调动起气运之力,牵引着那些战死将士的尸体一个个整齐有序的放进坑洞内。
尸体被毁掉的将士便用他们生前用过的兵器或者褴褛战甲代替。
因死去的人比较多,容娴需要将气运之力和自身力量分成无数缕,再耐心的将他们安置在坑洞内。
这显然有些吃力,不过片刻功夫,容娴额间便渗出点点汗水。
随着一个个残破染血的身影入地,无形的血煞戾气开始升腾而起。
不屈不挠的意志在海水中泛滥,似乎要将这海掀开。
一声声‘战’、‘战’、‘战’在意识中响起。
那是这些战士宁死不退的战意,是他们誓死也要为容国取得胜利的决心。
这些战意并不会随着他们死去而消失,反而留在了身体上。
望着这些尸体,容娴眨了眨眼,漆黑的双眼中有什么在急速隐去,再睁开时又恢复了以往温和姿态。
她不容许自己有失控的情绪出现太久。
这种对于自身都是让人一言难尽的掌控欲,实在是让苍天不知该说什么好。
容娴抬起眼帘,眼里带上了镜花水月般的虚假,周身萧疏之意也随之不见,就好像先前那一丝难言的悲恸是错觉般。
她掌心轻轻合上,不过眨眼间那些坑洞便被沙石覆盖,一个个连绵不绝的坟茔就这么出现在海底。
像极了无心崖后山的那座墓绵峰,却比墓绵峰更加绵长,气息更加惨烈。
感受着空气中躁动不安的戾气战意,容娴叹了口气。
这些战意煞气若是不理会,很快便会出现一个全新的冥王朝的。
她不愿意自己的战士死去还不得安息。
他们都是英雄。
容娴跨步来到坟茔中央,抬袖拂去,地上便有了一个浅浅的小坑。
容娴沉吟片刻,微微阖目。
同时,玉家外门。
坐在院中逗弄孩子的本体坐直了身子,她从身后披散的头发中扒拉了一缕出来,以指为刃割断了一缕。
这缕发丝被送入意识中的小剑空间内,由红海海底的化身取得。
红海底下,容娴拿出这缕黑发轻轻一推。
黑发便落入小坑中,小坑瞬间被合上成一个比其他坟茔都大一些的坟墓。
她神识在海底飞快掠过,随即停在了某处。
她轻轻拍了下手,清脆的声音像是响彻在整个海底。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一只死去无数年的老龟从淤泥中浮出。
容娴指尖剑气一动,飞快的将老龟背上宽大的龟壳削下抹平,在她手中这龟壳飞快的变成了一块大小合适的墓碑。
容娴站在一人高的墓碑前,周身气息苍凉了下来。
她一笔一划在墓碑上写着——容煦帝之墓!
容煦帝之墓!
是的,容娴在给自己立碑。
这些战死沙场的将士守护的是他们身后的家人,是那个高坐九重天的帝王,是她容娴。
这如何让容娴不动容。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替这些英勇牺牲的战士收敛尸骨。
而她的墓茔,是她想要用自身的气息和威力震慑这不屈的战意。
也是陪伴。
但容娴是绝不会承认这点的。
做完这一切后,容娴站在墓碑前,朝着所有坟茔欠了欠身。
这一礼,是敬意,也是谢意。
敬佩他们的精神和意志,感谢他们的守护和信服。
做完这一切后,容娴最后看了眼这连绵看不到尽头的坟茔,化光而去,再不留恋。
谁也不知道,战争后的红海内有着一位掌控仙国权势滔天的陛下的墓穴。
也许未来有人误入会发现,也许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但那是以后了。
从红海内出来,容娴便在红海内布下了一层幻境防止安息在这里的将士被人打扰。
容娴目光从战场上扫过,身形一晃便出现在容钰面前。
容钰脸上还有伤口,身形有些狼狈,好在并无大碍。
他一见容娴眼睛一亮,连忙殷切迎了上去:“老师,您来了。”
容娴打量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欣慰,这孩子终究是长大了,再无曾经的青涩。
她笑了笑,如春风拂过,温暖和煦:“看到钰儿这么精神我便放下心来,这辈子还是有机会见到容家繁荣昌盛的。钰儿何时将心悦之人带回来?”
容钰笑脸一僵。
说好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呢?
不是,刚下战场的他还没缓过来差点生死离别的遗憾悲凉,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并催了个婚?!!
人干事!
且你都有了三个孩子了,这会儿你告诉我容家的繁荣昌盛还得靠我?
那三个小崽子呢??
容钰对于姨母只指望着自己繁荣容家心里十分不满,他那三个侄子侄女呢?
那么大的侄子侄女难道指望不上了吗?
容钰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然后,他得到了容娴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侄子侄女?
该怎么告诉我可怜的小钰儿,你的侄子容昊这辈子不是跟成了精的容国成亲就是跟成了精的剑成亲?
就连容扬看起来也没什么兴趣娶妻生子。
那小家伙是恨不得马上就修炼有成,然后前往大千界弄死乌尊本尊,再日天日地出发前往星辰大海呢。
至于侄女……
容娴怜悯的看了眼容钰,没有选择戳破什么让人接受不了的事实。
她叹息道:“你身为长辈都不愿意以身作则,还怎么指望小辈有样学样?”
容钰反口嘲讽道:“您作为长辈,也没见起到以身作则的榜样。”
他皱皱眉有些焦躁的说:“姨母,您还是别催我成家了,万一我以后的娘子杀夫证道怎么办?”
他现在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
这话说的,容娴丝毫不觉得自己被戳中了痛脚。
但她还是扯了扯袖子挡住脸,惺惺作态道:“原来钰儿对姨母这么没有信心,明明姨母可以在侄媳妇杀夫证道前弄死她的。钰儿这么不信任,可真是让姨母心如刀割,潸然泪下啊。”
你不觉得自己的用词窜台了吗?
不是,这是重点吗?
该在意的难道不是你被杀妻证道了?
容钰:震惊脸。
容娴放下袖子疑惑的问:“你在惊讶姨母要杀了你媳妇?”
容钰疯狂摇头:“不不不,您杀了我媳妇我可以理解,我就是疑惑您是怎么厚脸皮的将这事说的冠冕堂皇?”
说得好像他现在有媳妇了而且这媳妇就是杀夫证道的可怕人物一样。
可以说,在抓重点上二人是#一脉相承#了。
容娴得意的抬了抬下颌,自有一番矜贵气度:“我本就是冠冕堂皇的人物。”
容钰:恕我直言,我不是很明白这是个什么类型的人物。
眼看着容钰不接茬了,容娴脸一沉,指责道:“看来在狴犴魔狱的这些年,钰儿曾经的尊师重道也没了。”
容钰抽搐着嘴角,说:“这些年未见,姨母的温柔可亲也没了。”
容娴惊讶:“我竟然还有那玩意儿,钰儿脑子没坏吧?”
容钰:……行,是在下输了。
这时,白太尉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二太子。
二人见到容娴,恭敬行礼道:“参见陛下/母皇。”
容娴双手拢在袖中,抬了抬下颌,“免礼。”
白师直起腰后,分毫不见外的直接问道:“陛下,将士们的遗体……”
“我拿了,怎么了?”容娴理直气壮的回应道。
硬是将这句话说成了‘就算是我拿的,你想打架不成?’的狂傲。
白师:“……不知陛下拿走将士们的遗体要做什么?”
这是战死沙场的英雄遗体,他需要给还活着的袍泽交代。
容娴沉吟了下,说:“朕只是将他们入土为安了。”
这话白师没有怀疑,陛下虽然思维逻辑不太靠谱,但大事上从不说谎。
得到答案后,白师迅速退了回去。
现在还有许多事情要他处理,没工夫在这里闲聊。
毕竟容国的吉祥物也只有陛下一个。
容扬一脸懵逼的就这么被白师给扔下了。
他磨磨蹭蹭的蹭到了容娴身边,开心的问:“母皇,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容娴从袖中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容扬脸上快要干涸的血迹,眼睛弯起像个月牙一样,说:“决战那天回来的。这么久不见,扬儿都长这么大了。”
容扬有些害羞的想要抬手挠头,结果刚碰到头发,就听容娴沉声道:“手放下去。”
容扬动作一僵,立刻将手放了下来,急切的问:“母皇可是发现了什么?”
难道他头顶有什么东西?有人暗算他吗?
他从战场回来后不是跟容钰在一起就是跟白太尉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时候糟了算计,是谁那么大胆子敢算计他!
容扬眸色幽深冰冷,眼看着就要提起刀狠心将自己的头发给剃秃,找到算计他的东西时,容娴一脸慈爱的不紧不慢的说:“这个动作以后不能做,让你看起来像个憨憨,朕的儿子可不能是个憨憨。”
容.憨憨.扬拳头死死握住,额角青筋蹦跶了出来。
皇兄在上,您可能不知道,臣弟突然很想弑君。
容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惹恼了小儿子,她继续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你脸色不太好看,难道是之前在战场上被人暗算了?那些敌军真是道德底线低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敌军:莫名风评被害。
容扬抽搐着嘴角,觉得母皇是在讽刺自己。
他刚还在这么怀疑,下一瞬母皇就说出来了。
容扬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容娴,表面恭顺内心已经打算回朝后疯狂去烦自家皇兄,一定要皇兄早点登基,实在需要点儿什么帮助,他帮忙造反也不勉强的。
似乎察觉到容扬的某些小情绪,容娴双眸朝着他看去,脸上扬起无奈又纵容的笑容,像极了慈母看到自家小捣蛋鬼儿子的模样。
“扬儿要跟太尉回朝,还是跟随援军前往赵、江二国其中一个?”容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容扬一怔,眼神一亮,连忙说道:“儿臣想跟着苏指挥使前往江国。”
她母皇似乎格外厌恶江国,赵国放了一位暗子,江国却放了两位。
这是担心江国死的不够彻底啊。
既然如此,他跟随大军前往江国可以让母皇开心下,再加上苏指挥使和几路军队大将的存在,母皇也不用为他的生命安全担忧。
我可真是机智。
容扬在心里夸着自己。
容娴听罢,就眉眼霁然道:“扬儿雄心壮志,朕岂能不支持。”
她侧头朝着容钰道:“钰儿,你护送二太子前往江国,保护好他。”
容娴神色严肃的回应:“好,您请放心。”
容娴看了眼远处正在集结的军队,眼尾微微上翘,似有数不清的风流潇洒:“跟上大军去吧,一切听从军令。”
容扬站直身子,笑容有些邪气:“那儿臣就去了,母皇保重身体。”
顿了顿,他犹豫了那片刻还是说道:“您回朝后可以举行选侍,我和兄长都不反对您册封新的皇夫的。满朝文武也不反对,他们已经将自家可以看得过眼的儿郎上报给礼部了。”
他说完后,像是害怕被容娴揍,急急忙忙扯着容钰就跑。
身后,容娴的笑容有些僵硬。
突然就不想回朝了。
这算什么?
从#我爱我自己#、#我杀我自己#、#我生我自己#成就转折到#我绿我自己#?
容娴晃了晃脑袋,徐徐一笑,低声呢喃:“还挺有意思。”
声音消散之际,人已经遁光而去,消失无踪。
赵、江二国随着帝王死去、气运衰落,已经是容国的囊中之物。
煦帝达成了#开疆拓土#的成就,且将赵、江这两个死敌的国家一举灭掉,这让容国场下都在未来几天内陷入癫狂的狂欢中。
许许多多老人从家中走出,泪流满面的仰望天空,大吼着:“先帝,您看到了吗?您在天有灵看到看吗?”
“您的继任者做到了,她守住了大容,守住了您的基业。”
“先帝,陛下她没有辜负您的期盼啊,您可以彻底放下心了。”
听着耳边一声声汇聚在一起的‘先帝’,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声,还坐镇东宫的太子昊不知为何,嘴角无意识的扬起了一抹笑意。
浅淡而欣慰,温和又满足。
这段时间容国朝臣们算是忙疯了,叶文纯见人就抓壮丁,稍微优秀些的人才哪怕是不要脸了也要拉到自己船上。
毕竟两个国家的官员需求,那可是很庞大的一比数目了。
暗自琢磨了下,叶文纯觉得这次山海道场表现的不错。
他直接下诏,让山海道场有心官途的修士可以前来乾京集训,达标之后便可外派当官。
山海道场应吗?
当然欢天喜地的应了,哪怕被其他势力说成朝廷鹰犬也毫不推辞。
这可是光明正大的朝仙朝塞自己人啊,傻子才不乐意。
再者无论修为多么高深的人,家族内总有那么一两个没天赋的。
现在有这么一份机缘摆在这里,可以让那些人有出路有前途,他们感激不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