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都是人定的,我们也没办法呀,你当我愿意当御史台的牢头?唉,天天跟群鬼怪神奇当邻居,我都觉得心口堵得慌。”狱丞边开锁边抱怨。
钟处勤忍不住揶揄道:“你不想做狱丞,可以找你兄弟替你啊。反正一年也没油水捞,倒不如回家置两晌地,让农夫替你种,来钱快。”
狱丞道:“李氏,出来吧。”
张少聪问钟处勤,“去哪审?”
钟处勤说:“自然是到二堂了。”
莫超戏谑道:“外面人都寻不到一个,上哪找写文卷的人?”
钟处勤瞥他,“两位皆是处事官员,卑职一小小监察御史,甘愿做誊写令史。”
莫超心道:这还真不像钟处勤,他不是心比天高,命又金贵吗?他连太后的族人都敢还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那好,走吧。”
御史台也真是奇了怪了,人定时分,还不到午夜,人竟全没了。
李和娘在台狱里估计也过得不太好,短短几天就变得蓬头垢面,身上的囚服亦是带着血痕。
张少聪倒吸凉气,简单地说:“李和娘,我们是推鞫郭明达案的官员。”
钟处勤一言不发,作为“令史”他只能埋头书案,记下每一句证词。
和娘冷笑道:“有什么可招的?”
莫超则说:“本来你无需多言,可狐狸总会露处尾巴,你只要画押,也无需多受苦。否则就是,铁打的刑具,流水的人。但你要记住,我们可不是严刑逼供,不过是照例问问。”
他言语尖酸不说,更是如那天凌晨般,双眼满是憎恶。
李和娘盯死他,貌似顷刻便能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哼!你们屈打成招,也不成。”
张少聪握住莫超的胳膊,“大理正暂且忍忍,她是证人,无需刑具。”
他不想大半夜看见血淋淋的,更不想在紧要关头逼供,反而拖延时间。这丫头嘴硬,反应还机敏,万一不察觉被她带往歧途,那就南辕北辙了。
莫超笑道:“张主事请吧,而今刑部才是主审,我等皆为陪衬。”他退到一边,须臾便打了个哈欠。“困死了,困死了。老钟啊,挪动挪动,我要睡一觉。”
钟处勤恨不得跑到少卿那儿告他一状。“大理正,您可悠着点吧。这是御史台,也不怕被人看见。”
“御史台又怎么样,空洞洞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难不成你要惊动御史大夫?”莫超仗着自己官比他大几级,所以看他不顺眼便欺负他。
钟处勤肚子里恼火,被他一说,敢怒而不敢言。
张少聪摇摇头,几句话竟变成他一个人审问了。奈何他还不能发火,因为一个比他官大好几级的大理正,一个又是能抓他把柄的监察御史。
李和娘冷笑道:“乌合之众。”
张少聪则说:“也不能怪我,三司各立,互不联系,能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实属不易了。倘若你觉得有失你的身份,大可把他们当成正经八百的堂官。要是再看不下去,我就劝你姑且忍忍吧。”
他审叶滨与何继开的时候派人用荆条拷打,但换了女人,还打她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那就太折损自己。
李和娘说:“要不是你们把我带出去,我又怎么会被关押在这种地方。”
那天他和莫超去找李和娘,莫超自己先走一步,让他带她去刑部。但张少聪刚刚把她带上车,她就被金吾卫押走了,想想总感觉是被人算好了的。
张少聪往栽歪在床上的莫超那儿看去,莫非这莫超早就看出有人摆布李和娘。
李和娘说:“你要问什么快说吧。”
“这话该大理正说,下官不便说。”张少聪睨他一眼。
莫超摇摇头,“我松快松快。”他扭扭脖子,“行了,我问。”他一瞬也不不耽误,“李顺德之死源于你,你是李家的人,但不是向着李家的人,对吗?”
李和娘的脸上显露出苍白的微笑,“你何必明知故问。”
“李顺德来找你也不是投靠亲友。哪个人会托优伶帮忙。他来更不是关照你吧,而是单单的借钱。”
李和娘抿抿嘴唇,“没错,他还要我帮找家客栈。”
“所以你给他找了崇仁坊,还故意带他见了郭家的人。尤其是门下侍郎郭显。”莫超说。
张少聪在一边看着,学学他如何审问。殊不知刑部堂官审问也是种学问,大千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自然每个人审法都不一样。
“是,我就是想看他们死。”她说出恶毒的诅咒。
莫超也说:“李家把你送到京师,不,把你卖了,还令你拿钱接济,确实过分了。可你陷害兄长,还构陷大理丞,是不仁不义。”
李和娘怒骂道:“你们这群衣冠禽兽。”
大齐朝,文官官服绣飞禽,武官官服绣走兽,可不是禽兽吗?张少聪倒觉得她说的没错,本来就是如此。
莫超说:“郭显的宅门就在崇仁坊,有段时间还老往那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动机不纯,你也是曲意逢迎。一拍即合,对不对。可是一夕之幸,他终是看上别人了。”
钟处勤吭了声,“莫正。”
李和娘将嘴唇咬出血,“是,所以我要找个能托付终身的。”
莫超嗤之以鼻,“呵,叶滨?他一小人,没这么用刑吐了个干干净净。还有本朝贵贱间不通婚,你便是被他金屋藏娇,也只能是妾。”
张少聪捏他的衣角,“过了。”
李和娘不再抬头,而是不停地打颤。“你,你们不知道,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她哭个不停,泪与痛能让所有人心软。
张少聪递给她帕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莫超不禁轻轻道:“你就是心太软了。”
李和娘还是说:“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说的。就算你们打折我的两条腿。”
莫超叹息道:“女人啊。”
张少聪思虑,“有人要挟你的娘家?”
李和娘一言不发,她不想说,估计谁也撬不开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