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聪算是听明白了,这人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为了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脑子是被虫噬了吧。还自己个感叹自己时运不济,一个不走运就中了别人的奸计。以为自己是枭雄呢,叱咤风云,可就算英雄还有末路那天呢,又何况这种自寻死路的。
“那狱丞是我挚友,他是个见钱眼开的,平时多大的事只要经了他都没事。只要钱使够了,就是多大的人物,他也能救出来。”
“救人,移花接木?”
从前就听说有人拿钱买通狱卒掉包死囚,没想到这就是眼前的事。李顺德这个替死鬼,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真是让人唏嘘啊。
叶滨吞下口水,“是啊。只要给足了钱,大理寺的人都是肯办事的,而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事办成了。”
“若说以前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那这事却流传于市井之间,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莫非你们大理寺里还有内鬼?”张少聪打着腔调,为的就是逼他把知道的吐得干干净净。
“都是那个钟处勤,要不是郭宝义笨嘴拙舌的漏了信,我们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
“你们?还有谁啊?我猜,是大理寺的主簿吧,他在头次验尸的时候就对我们加以阻拦。钟御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谁拦他,都没用,他自己找这个亏吃,我也救不了他。”
张少聪是个极明白,极聪明的人,而且早早站在了对的一方。他坚信,只要选对了道,好处一定能有。但他和叶滨还不同,这选对了道,走的方法还得对了,磊磊落落的活着比偷摸做些不光彩的事要活得轻松多了。
“没错,就是他,没有他,我有许多事都没法做。”叶滨此刻老泪纵横,痛惜自己的过往。“可惜他被我带到了贼船上,我们不得不跟着他们。”
“我看您老就别成天感叹天感叹地的了,你现在这个情况,最多三年五载的,以为到岭南,那的风水能养起像你这种细皮嫩肉的人吗?”张少聪登时冷笑道。
叶滨想感叹自己迟暮也不成了,“你还真是不留情面。”
“要反省,就等判决后进牢狱里反省吧。你的罪,已经不止是害人那么简单的事了。你这是知法而曲法,害人害己,估计连你自己都数不清自己害的人吧。替死鬼,因这个,会有多少人死于你的利刃,你这良心泯灭的禽兽不配为人。”
正所谓徇情与枉法,为了这一片私心,为了一点零星的好处,全忘圣人的浩然正气,至大至刚。
叶滨老脸赧色无边,向他深深鞠躬。“受教了。”
“我还是觉得你可怜些。身为大理寺正,对《泰乾律疏》①毫不知晓就罢了,竟还干起了谋财害命的勾当,真是可气。你后半辈子就是在流放中度过吧。”
叶滨喂有泪阑干,只是空剩下余恨绵绵罢了。
另边的掌柜和何继开聚到一块,大眼瞪小眼,忽地从天上落到了地下,还摔得脸红鼻子肿的。两个都是多年逍遥过来的,忽地遭刑部的“绑架”,犹如当头一棒。
掌柜瞧旁边阶下囚打扮的何继开,不禁背后出了冷汗。
“那杨舍人,咱们怎么个说法?”
那掌柜听杨素的名头就知道不简单。这太子舍人官小但认识的人尊贵啊,太子的舍下人,他可一点不敢含糊了。
“请你们二位来呢,自然是为了头等大事。”
掌柜讪讪问道:“什么大事啊?”
杨素说:“李顺德的案子,你们不会不知道吧,我听说那人就是在你的店里没的,我不知道你找谁去啊?”
到了这个时候,他并不使强调了,一个劲儿逼问就是了。
“这,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事,我的店不小,不可能所有人都记得吧。他们交了钥匙走人后和我们就一点关系没有了。”掌柜说。
于晔冷冷地说:“掌柜,你这是明知缘由,反而掩盖真相。作伪证,是要挨笞打的。”
杨素又说:“那我不如问问何正,你和掌柜的交情怎么样啊?”
这两人暗中勾结,套死了李顺德,却还想逍遥法外。
刚见识了刑部的阵仗,掌柜被吓得立即招了,“都是他,是他连夜劫了我的小店。还有我们东家要我们把人交给他的。这跟我没关系啊。我以为他、他们带那么多人只是来找他还债的,结果他、他就不是个好人。”
“这个时候你还泼脏水,分明是你为了讨好你那东家,所以才主动把人带到我这的。”何继开驳回他的话。
死到临头还不忘互相倾轧。
于晔待他们停下,“闹够了吧。把真相说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终是得乖乖吐露真相。
掌柜抢先一步,“这事吧,还是源自我们东家。你们知道我们东家是谁吗?就是户部员外郎郭明达的弟弟,因李顺德找过他几次,所以就尤为烦他,所以就拿了他当替死鬼。这间店也是我引诱和娘教她把人带到这来的。”
“哦?你还和李顺德的妹妹认识呢?”
“是啊,她身世可怜,平时我就接济她点,不想阴差阳错之下害死了她哥哥。”
忽地从外边传来了声音,“话是不错,但里面掺假。”
“莫正,来刑部是为何事啊?”
莫超捧着几叠账簿子和案卷文书,“我都把东西撂这了,怎么还不说实话啊?”
两人均大惊失色,知道自己是无路可走了,所以只能吐露真言。
“不是和娘把他引到这的,是我故意诱他到我店里住下,然后还请他吃酒。在酒里下了蒙汗药,把他带到了东家那,跟他说他替东家的哥哥在狱里待几天,就能救他们全家子。因为这个,李顺德就死心塌地进了牢狱。可是我们都没想到,那东家的哥哥犯的是死罪。”
①此律法本书虚构,蓝本为《永徽律》,又名《永徽律疏》、《唐律疏议》。中国现存最古、最完整的封建刑事法典,共三十卷。
雨华湾那儿有很多礁石,浪也很大,汹涌的海蕴藏着独特的魅力,但风景却鲜少有人欣赏。这里离市区很远,又没人宣传,没人开发,以至于平时连渔民都很少来。
何舒邦很喜欢这里,反而很讨厌风平浪静的黄金海岸。他对海浪情有独钟,总能从澎湃的浪中感悟生命。
下午很安静,三点准时喝下午茶。今天他对眼前这一切无比烦躁,茶没喝几口,三层塔上的点心吃了不少。放下了一切礼仪,大口大口地吃苹果饼。
“你的样子,像是失恋了。”何仕英讥讽道。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真让我想起被女朋友甩了的囧样。”
“啊,这倒是我了解的不详细了,我记得你那个时候差点就和她结婚了。那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寻开心。别提了,刚订婚,女方就把我甩了,跟我说她要和别人结婚了。”他的明知故问和旧事重提令何舒邦更浮躁了。
“咦,你们不是当时爱的死去活来的,你为了帮那个女生,特地找了一圈人,还花了不少钱。最后,应该是打水漂了吧。”
何舒邦哽咽无言,“嗯。”
“没破壳的鸡雏,一点打击就受不了了。”何仕英把雪茄放下。“想听听我的经历吗?”
何舒邦没回答,重新找回了优雅,默默喝着茶。
“我可是经历两次破产的人,被逼债,恐吓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了。经济危机还没开始,我就因为团队里的叛徒从中作梗差点跳楼自杀,后来我想想,死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受罪。”
“那个时候我好像还没见过你吧。”
“嗯,也不能说彻底没见过吧,有几次碰面都在本家,可惜我是个外人,一般情况下见不到你们。”
何仕英继续说,“我重新做了些安排,搜集了不少证据把他送进监狱。可是浪费在他身上的时间和精力非常不值,后来我在处理这些人的时候,选了折中的方法,物尽其用,一旦没了利用价值,就把他切除了。”
“利己主义者的故事。”
何仕英吃块巧克力,“也不算吧,商人这样太平常了。”
“也对,但医生要像你那样报复,会乱套的。”他小抿一口茶。
“哎,不是在谈你失恋的问题吗?可能我老了,变得絮絮叨叨了。”
他垂下眼眸,“几年前的失恋罢了,时间会冲淡一切。”
“别跟我说,你靠和病人交流抚慰自己的内心。小心这样的疗法让你也陷进去,得精神病。”
“不会。”他鄙薄地看过去。
何仕英把雪茄塞到他嘴里,“我早就想看你抽雪茄是什么样了。”
他把雪茄拿下来,“收起你的恶趣味。”
“不想疯,就离的远点,你惹不起他们。要知道,没什么人能永远罩着你,但觊觎家产的人永远都在。我们是行走在悬崖边缘的人,危险一直在身边,从未消失。”
“我知道,可我没办法继承家业。”
他用茶刀切开火腿肠,可从一开始就是偏的,刀狠狠地划在盘子上。
“你还太年轻,现实那么残酷,你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等着别人去救你。即使拼死反抗也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
何舒邦的眼中荡漾着惊恐,“你。”
“快点成长起来吧,小鬼。”
大学第三年上学期,关芝雪难以按捺住自己对爱情的渴望,上各个表白墙去找男朋友,可是来找她的人都是平庸之辈。这令关芝雪大为苦恼。不过,因为长得漂亮,很快她就在某家高档西餐厅里结识了自己的男朋友。对方是个帅气多金的钢琴师,虽然家庭差距大,但他们的相遇好像是注定的。
他们在西餐厅一见钟情,钢琴师很会聊天,无论说什么都不会累。关芝雪陶醉其中,后来约会越来越频繁,她甚至想到了婚姻什么的。
但后来,她很迷茫,因为她好像感觉到男友的疏离了。他时不时会拒绝她的约会邀请,虽然总因她缠着不放而妥协,可已经证实了热情在消减。
近一个月,无论怎么样,钢琴师总说自己在忙,只是偶尔请她出去看个电影,喝顿酒,挥霍青春。可她那天来他的公寓,钢琴师恰好在弹《友谊地久天长》。那是首名字欢快,但旋律悲伤的曲子。
没想到他张口就是:“我们的恋情该结束了,想了好久,我不想让我未婚妻吃醋。”
关芝雪的大脑嗡地一声,近乎失去理智。“你,你,渣滓。”
“我怎么可能跟个患有抑郁症的女人在一起。”
她摔门逃跑,直到遇见他。
“你还好吗?”
关芝雪躺在病床,用力睁开眼睛。
一晃回到了她最厌恶的病房,医生微笑着。
是个年轻的医生啊,她以前并没有见过,不过看样子,这个要好说话的多。
像海一样的眼睛,好像诉说着什么。
“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在身上留下深沉的伤痕?为了记住往事的悲伤吗?也许悲伤不会消失,但会被冲淡。无论多大的海浪总有平静的时候,相信你的悲伤会有平息的那一天。”
护士将手腕上的伤口被包扎得很好。
他笑道:“幸好已经没事了。”他做个简短的介绍,“敝姓何,我是你新的主治医师。”
可惜,再好的医生也只是医生,他们不可能会发生轰轰烈烈的爱情。
虽然对医生的态度减淡了不少,不过她还是很厌恶那个毁掉他的名誉的女人。但真没想到,有钱的白富美竟然会死在她的对门,关芝雪不寒而栗。就算那么烦她,也不会为她一句道歉而咒她死。
那天警局,做笔录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生命的陨落,好像只是锯子的那几下。
但是,真的不是她干的。
“你撒了谎,监控显示,6月21号,你一直都在江畔华府对吧。”
她顿时语塞,什么也说不出来。目击证人说话,多么可鄙啊。
“医院方面已经证实你与被害人于素妍关系匪浅。”
女警察眼光犀利,令她不敢与之对视。虽然最后洗脱了嫌疑,但她始终难逃心灵上的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