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城的公堂上，十来双眼睛盯着山奈跟我，一盏茶前，我们还在苦战，万没有料到，放走的厨子前脚出客栈，后脚就报了官，官差来抓我跟山奈时，可怜我二人孤立无援，本就不擅武功的我们，在带的毒粉几乎用光的情况下，被生擒了回来。

五花大绑，我跟山奈皆被捆得像螃蟹，我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流转了一圈，与其说这些人是官，他们倒更像是土匪，没有特别定制的官服，随性的穿着，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这大概就是丘斥国的一大特点，无所谓正统的官兵，这样的国家不利于战争，任何一国的军队来了，他们都会树倒猢狲散，然，丘斥国之所以一直没被人攻打，也正因这一点，举国无兵又全民皆兵。他国来犯，想灭这个国家很容易，但攻下这个国家，必面临着全天下恶人的反扑，他们不会明着作乱，可就暗杀搞破坏来说，这丘斥国的人，人人都是一把好手，一旦这些人没有了家园，他们有能力让任何国家百年之内不得安宁。

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公堂上方投来的目光更深邃了些，我迎上前去，不得不赞叹这沙城官老爷是真的年轻，约莫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高挺的鼻梁，时刻闪烁着阴谋的眼睛，嘴边泛着算计的笑意。

厨子见年轻的官老爷迟迟不作决定，哀声怂恿。

“求大人一定要为小人作主，这女子不是一般的歹毒。”

“你想我如何作主？”

年轻的官爷看着我，问的是厨子。

厨子听了连忙建议：“先让他们交出解药，以救小人性命，然后让他们好好尝尝我们沙城的大刑！”

论歹毒，我是低估了厨子。

他的眼神往官老爷瞟了又瞟，反复煽风。

“依小人之见，我家老板怕是早就遭了这对狗男女的毒手，如此祸患，不得不除。”

山奈的神情充满了后悔，我知道他很想早点送这个厨子上西天。

是我疏忽了，我放他们走，本以为他们会爱惜自己的性命，乖乖的等着每个月的解药，全然忘了，他们不是吃草的兔子，不逼他们，他们也会见血吃肉。

我跟山奈被擒后，从头到尾不吭一声，这让年轻的官老爷忽来兴致勃勃。

“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望着他，略加思索。

“大人希望我们说什么？”

官老爷饮酒时，嘴边的笑意更加深浓。

“你想说什么，直说即可。”

得他这句，此情此景，我唯有一赌。

“杀了我们，对大人没好处。”

“哦？”官老爷侧了下脸。

我知道他想听我往下说，便不与他卖关子。

“我们一死，往后，少了两个能孝敬大人的，想想，不觉得可惜吗?”

言不在多，最能验证对方是否聪明。

官老爷没犹豫一口酒的功夫，抬了下手，原本坐着的几个官差得令，架着厨子就往外拖，一开始，还能听到厨子大叫，很快，即没了叫声。

公堂上，年轻的官老爷看着我笑，我以笑回他，临时的搭灶开伙，他问我如何利益，我回他，他作主。好在这个官老爷的心没黑到煤里头，自己提出了他五我五，如此分法，我一口答应。

离开官府，我瞧见山奈背后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这该是因为紧张，也因这丘斥国天气颇热。

回到客栈，我让山奈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则是啃着干粮琢磨一些事情。

山奈洗完出来，直感叹，他这个澡洗掉了半两银子。

水，于沙城而言是稀缺，城中并无水井，整城人的生存，都依赖于每日前往二十里外挑水的运水工，由是难得，在沙城里头，两桶水便要卖出一两银子的价格。

可是，这个钱不能省。

“我们还没到花钱心疼的时候。”

听我这般讲，山奈坐到了凳子上，凑近了看我。

“开赌坊能赚钱吗？”

“嗯。”我明白他的焦虑，分析道：“穷有赌意，富生贪心，别看沙城表面不风光，老鼠的窝里，不可能没点儿东西。”

我说的，山奈深信不疑，故还有一问。

“我们手里的银子，可够本？”

“没问题。”我笑看着他，喝下碗中微有沙尘的水。“那个死人的卧房里藏了足有一面墙的银子。”

“这么多？”山奈难掩吃惊。

我起身走向水缸，勺了一碗清水。

“你不想想，这些年，有多少人栽在了这客栈里。”

“他真不是个好东西！”山奈的手锤向桌面。

他说的是事实，但我不得不提醒。

“往后，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山奈默不作声，来到沙城的第一天，他便杀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