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南闭了闭眼,大掌握得紧紧的,刚才一动气,胸臆间那个血气又在不断翻涌,这时候不立即坐下来调息,对他的身体确实极为不利。
终于他轻吐了一口气,沉声道:“立即调动人马追上七公主的脚步,与她一道将四皇兄安全送到军中。”
众人一听顿时眉眼大亮,汤隋从地上站了起来向他拱手,朗声道:“属下遵命!”
人马早就备齐了,消息也早已送出去,通知各路的兄弟,其实就只等庄主下令了。
如今有了庄主的命令,汤隋立即领着人,转身便要往府外赶去。
忽然一人一马从院中赶来,匆匆追上了他,急道:“汤隋,我和你们一起去。”
只见东篱蜘儿早已收拾好行装,策着马儿来到他们跟前,如今正一面焦急。
汤隋只是迟疑了片刻,便道:“好,一起上路。”
整队人马从南王府里离开,以最快的速度王城外赶去。
昨夜那个消息一传出,皇城乱了多少人的心?楚国皇城之外又有多少人马整装待发去拦截玄王爷,也便是夜皇朝门主,夜修罗。
夜修罗这个人头太值钱了,不管落在谁的手里,以后他们在江湖上也必定会名声大作,扬名立万。
不管是为了钱为了名,抑或为了心里的仇恨,夜修罗这条命,他们也要定了!
……
夜已深,赫连夜与斐荆一左一右架着楚玄迟,往深山里头赶去。
马车已经被他们舍了,所带的东西也在逃难中几乎全丢掉,这次真的有点山穷水尽的凄凉,不仅没有食物,就连药物也基本上丢得一干二净。
最可怕的是,在经历了道上三批人马之后,这会不仅楚玄迟伤重,就连赫连夜他们也都或轻或重受了伤,如今各人的伤口都随意敞着,连包扎的药物都没有。
一路走过幽黯的密林,终于在山林中寻到了一处暂时能容身的山洞。
赫连夜扶着楚玄迟进入,兔子点了火折子,收拾出一块干净的角落,赫连夜扶了楚玄迟过去坐下,斐荆与贺兰赤木说了些什么,便匆匆离开,到附近打猎去了。
贺兰赤木寻来干柴,在洞中升起了火,等斐荆把东西打回来,两人又去了附近的小河边,将猎物清理干净,再回到洞中烤上。
整个过程,没有人说半句话,楚玄迟闭目静养,其余人也是各自调养生息,话,在这种时候真的显得很多余。
谁都知道,过完今日,等明日离开这片山林继续赶路的时候,还会有许许多多未知的危险在等着他们。
这次,事情确实太严重,最重要的是,经历过三场打斗后,楚玄迟的伤更重了。
看着他身上依然不断溢出的鲜血,赫连夜终于看不下去,走到他身旁坐下,大掌落在他肩头上,正要替他运功疗伤。
楚玄迟却淡言道:“留着这点功力,明日应付敌人。”
“可你……”那张脸,完完全全和死人一样了!他不敢也不忍多说,只是心里真的焦急。
明日还会有多少战役在等着他们,这点谁都不清楚,却不难想象。
那些人一半来自江湖,一半是各国的死士,不论是身手还是人数都是不容忽视,楚玄迟现在伤成这样,连自保都不成,更别说带大家闯出去。
他们也不过是趁着玄王爷受了重伤,才敢如此放肆,若换了过去,只要听到玄王爷或是夜修罗的名字,多半已经吓得迅速回避了!
“门主,让我们为你运功疗伤吧。”贺兰赤木也走了过去,在他身旁蹲了下来,摁了摁自己肩头的伤,温言道:“门主,明日之事明日再打算,你现在伤成这样,大家……都很担心。”
“我自会运功修养。”楚玄迟睁开濯亮的眼眸,看了他们一眼,“找个地方坐下,疗伤去。”
一个个都挂了彩,身上全是血迹,就算没有药,也得要运功调养一下。
大家互视了一眼,知道他虽然面容平静,可说过的话就如圣旨,他们是不敢违抗的。
赫连夜和贺兰赤木终于还是找了个地方,各自运功疗伤去了。
不多时,斐荆和兔子烤好野鸡,大家凑合着分吃了点,赫连夜在洞外守护,其余人在洞里随意找了个地方,闭眼休息。
不过是消息传开的第一日而已,竟已经来了这么人,明日,后日,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人。
江湖上门派众多,夜皇朝得罪的人也不少,今日是第一日,明日只怕会遇到的更多。
大家心里都在焦急,只是,谁也没有多说半句。
在各种不安中度过一整夜,第二日,楚玄迟命大家改了路线,不再继续往大军追去,而是改道前往宣城,那里有摘星楼新的据地。
虽然摘星楼事实上就是夜皇朝的分支,但,摘星楼在明,夜皇朝在暗,也便是一个在白道一个在黑道,依玄王爷的身份,绝对不适宜和夜皇朝的人打上交道。
赫连夜和贺兰赤木甚至兔子都未曾以夜皇朝之人的身份在江湖上露过面,大家也不会对他们的身份起猜疑,现在虽然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楚玄迟就是夜修罗,但,也不过流言蜚语罢了。
他们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还要和夜皇朝的人扯上任何关系,夜皇朝正在借摘星楼洗白中,若不是情非得已,楚玄迟也不会选择这时候和摘星楼搭上关系。wavv
在林中走了半日,晌午的时候大家停下来,吃了点野果,之后又继续往暮城的方向赶去。
要到宣城,必须先到暮城,但以他们现在的脚程来看,想要顺利穿过暮城至少也得要四五日的工夫。
楚玄迟的伤太重,才走了半日已经数次差点坚持不住昏过去,他自己不说,赫连夜和斐荆他们都看在眼底。
他身上那些被猛兽抓出来的伤口,这几日没有经过好好处理,除了溃烂,还一直在渗着血,试问一个人身上能有多少血可以流?再继续走下去,只怕人未到宣城,他已经撑不下去了。
所以,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后,赫连夜忽然让大家停了下来。
“王爷,我去宣城,你们这几日就留在深山里,别再走了。”他看着楚玄迟,沉声道:“这里地势险要,也足够的隐秘,可以熬上数日,我自己去宣城,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带兄弟们过来,一起走,王爷会熬不住。”
楚玄迟低喘了两口气,目光微沉,张嘴想说什么,谁知道嘴一张,出来的竟是一口猩红的浊血。
大家吓了一跳,顿时变了脸,才知道他刚才一路走过来,竟是以自己仅存无几的真气撑着一口气,如今一放松,人也撑不住了。
“不走了。”看着他一身染满血迹的衣裳,斐荆急得红了眼,盯着他大声道:“王爷,就让赫连先生去一趟宣城,我们不要再走了。”
其他人虽然不说话,但也是一副认同的态度,玄王爷的伤真的不能再恶化了,继续下去,战神真的会倒。
楚玄迟深吸了一口气,大掌落在赫连夜的肩头,勉强支撑着自己。
这次确实伤得太重,在给七七运功之前已经受了重伤,为了救七七,连一身护体真气也散尽,他的身体自己自然清楚,只是,这个时候若是停下来也是不妥。
“后方的人很快会追上来。”他虽然气弱,可说的话还算清晰:“我们进这片密林的事,过不了半日的功夫就会传开,现在不走,很快将会遇到更多的追兵。大隐隐于市,离开这片山林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顿时哑然,大家心太急,确实没想起来这事,以为在这片山林里就能多几分安全,却不知道现在外头有多少人在寻找他们。
山林再安全,找的人多了,他们的行踪很快也会被人找出来。
若能悄然离开这片密林,说不准还能在闹市里寻个歇脚的地方,谁也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多,竟敢在这种情况下跑到闹市上。
只是,他现在这样的情况,真的适合继续走下去吗?
他们只是害怕,怕他还没走出这片山林,人已经活不成了……
“王爷……”
“继续赶路,离开这片山林再说。”楚玄迟喘了两声,又凝聚了那点真气,放开赫连夜,继续往前走:“兔子自己先行,没人知道你是女儿家,出去之后换一身女装,去宣城看看无名在不在。”
“门主……”兔子一顿,人顿时被怔住了。
门主他……他居然一直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却从未说过……
“愣着做什么?快去。”贺兰赤木虽然也有几分讶异,但很快便回过神,盯着她道:“之前已经有人拦截过,并不知道我们这一行人里有女子,你去,他们不会拦你。”
兔子握紧了拳心,盯着走在前方的楚玄迟的背影,好一会才看着贺兰赤木和赫连夜。
赫连夜淡言道:“门主在,我在,快走吧。”
说罢,举步追上楚玄迟,依然将他扶着,继续往前方走去。
门主在,他在,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来守护门主!
兔子知道,不管是他还是贺兰赤木,甚至是追上去走在楚玄迟身边的那个大块头斐荆,这些人,对门主都是死心塌地的。
她只是很担心,门主伤得太严重,他还能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