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她就是你妹妹了，知道么？”

姜月离看着自己父亲怀里抱着的女婴，垂眸，他没有说知道、也没有要开口质问的意思，反而与自己的父亲一样，二人的目光落在楼下花园里坐在秋千上的金发女人的背影上。

她像一个美丽的木偶一般，静静地坐在那里，若是没有人喊她，她能一直保持那样的姿势坐上一天。

那是他的母亲，也是，他父亲挚爱的妻子。

自打她那一岁多的女儿去世之后，她便一直这样。

父亲轻轻拍了拍姜月离的后脑勺，男孩子已经长成了少年，应该明白他的用心才是。

他转头，见父亲转身抱着不到三岁，与他同样拥有着蓝眼睛小女孩便下了楼去。

而他静静地站在二楼走廊的窗边目睹着一切，目睹着自己父亲将女孩抱到了自己母亲身边。

那位呆傻了将近一年身影听见女孩咯咯的笑声顿时像是灵魂回归了一般在秋千上猛然坐直了自己的身体。

他看见自己母亲在抱着那个小女孩的颤抖着身体忽然哭出来的刹那，姜月离收回目光，低着头对着窗台洒落下来的阳光，后知后觉般地轻声呢喃一句“我知道了。”

他的妹妹，没有死于去年被人绑架的意外身亡，他的妹妹已经被找回来了，这，就是她的妹妹。

只要母亲能够振作、全家能够恢复往日的欢声笑语的话，其实这就是他的妹妹不是么？

“雅雅？好不好看？”

“好看！妈妈好看！”

“老婆和雅雅都好看~”

妈妈喜欢给姜月雅打扮成各种精致的洋娃娃，爸爸喜欢给妈妈和姜月雅买许许多多精致母女装。

姜月离背着书包安安静静地看着眼前欢声笑语的一切，捏着书包肩带的手依旧有时忍不住地发颤。

所以，那个躺在墓园里，连名字、连照片都不曾拥有的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的妹妹真的不会感觉到委屈么？

就算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自己的妹妹就是眼前的小女孩，他还是融不进去眼前的环境里。

那是父亲给他母亲亲自编制的美梦，不是他的！

她是姜月雅，是父母的孩子，不是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早在那一年，孤零零地伙同坏人绑架的保姆杀害了，躺在孤零零的小盒子里被人遗忘在冷清的墓园里了……

“哥哥！哥哥！妈妈爸爸他们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站在停尸房门前久久不能回神的姜月离耳边响起小女孩的声音。

他呆滞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站在他身边小小的一个小姑娘正眼里含着泪、额头上还包扎着绷带，嘴巴张张合合好像在问自己什么一样？

这就是那个被他母亲用尽生命守护的小女孩，只是他妹妹的一个替身而已。

而如今，只是为了陪她过生日，三人却在从游乐园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为什么死的都是他的亲人呢？！

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个冒牌货？！

这样想着，姜月离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让眼前这个只受了轻伤的姜月雅再次抬头对上姜月离低头看向自己那瞬间的目光给吓到了。

那种疏离、那种怨恨把一个刚过五岁生日的小女孩吓了一个趔趄。

她的哥哥是不是不打算要她了？

……

“哥哥、哥哥，你坚持住，我们一定可以逃走的！”

眼前阵阵发黑，明明感觉冷的要死、身体却滚烫要命，姜月离缓缓的转过头、望着将自己放在轮椅上推着不断顺着人群逃跑的姜月雅。

已经十一岁的少女白着脸，不断给自己打气，对于身后逐渐逼近的丧尸嘶吼声不断变着脸色，而就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她已经看见了接应的军队了！谷

“哥哥，我们可以活下去的！”

“放弃我吧……”姜月离抱着已经被感染的胳膊，有气无力地劝说着她，“再慢点，我们都跑不掉了……而且，我也快……”

“不，哥哥，我不会丢下你的！”

姜月雅苍白着一张脸，一口打断了姜月离的话。

只见她的眼眶已经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像是在祈求什么一般，说道：“哥哥，我只有你了！求求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那一瞬间，姜月离只觉得心头被什么炸一样。

“哥哥，求求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他还记得灵堂里那个惊惶无措的小女孩拉着自己的衣袖，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己，祈求着不要讨厌她、不要抛弃她，他最终硬下来的心肠也就软化了那么一点点。

除了让她吃穿不愁以外，他从来给不了他父母给予她的情感慰藉，他的家庭因为她重新正常起来，也是她，让这个家庭分崩离析。

他知道自己不该将所有的一切怨怼归结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但是他忍不住，而如今他却发现，自己真的错得太过离谱了……

“哥哥，对不起，我知道要不是我生日的时候要求去游乐场玩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真的很对不起！”

身后的轮椅忽然像是加速一般将他推向了军队的方向，只是身后的女孩却没有能够跟他一起过去……

“雅雅！”

一场噩梦经过，姜月离白着脸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撑着额头，看着眼前那熟悉的屋子，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日历，那是——

“少爷！不好了！老爷夫人他们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

……

“哥哥！哥哥！妈妈爸爸他们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站在停尸房门前久久不能回神的姜月离耳边响起小女孩的声音，他眼珠子转了转，看着站在他身边小小的一个小姑娘正眼里含着泪、额头上还包扎着绷带，嘴巴张张合合，所有的场景都和梦里重合了。

“雅雅……”

姜月离这一次选择蹲下身来，将这个刚刚经历可怕车祸向来自己这里求安慰的妹妹抱在怀里，这一次，姜月离哭得泣不成声。

“以后家里就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哥哥，你不要哭，雅雅会乖乖的~”

……

梦里之后发生的丧尸事情实在太过惊悚，这一次，姜月离提前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灾难来临时带着姜月雅离开，只是，有时候梦境却再一次重合。

在他们撤离的过程中他再一次和姜月雅走散了……

“你疯了！那是丧尸王！”

眼前的女人拼命阻止自己靠近那个已经被他们骗入陷阱的丧尸王，对方的狼狈、尖锐的嚎叫声，血水覆盖在她的脸上已经看不清她原始的模样。

但是对方怀里紧紧抱住的玩具熊，那是他在姜月雅六岁生日的时候，为了驱散那一整年的噩梦买来特意陪伴她的玩具熊！

当初他派人接她离开的时候，她就为了回去找这只熊而失踪。

如今——

“雅雅！！”

姜月离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女人朝着陷阱里跑去，听见自己喊声的丧尸王也停住了自己手里的动作。

“哥哥……”

……

再一次清醒时的姜月离愧疚地望着只是一只玩具熊就无比满足的姜月雅，看着才六岁的姜月雅，姜月离望着她衣橱里许久没动的洛丽塔衣裙，转过身，笑着看向她，道：“以后，哥哥陪你玩这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