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慈大师看到傅霈的第一眼,那双因为年迈而浑浊的双眼便亮了起来,饶有兴致的道,“老生一只脚都踩进棺材的人了,竟有幸能见到生魂存在的异景。”
很显然,这个恩慈大师是有本事的,一眼看出傅霈的不对。
傅霈双手插兜,酷冷至极,黑眸隔着墨镜,静静的看着他,“你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
恩慈大师双手负在身后,盯着傅霈看了一会,慢悠悠的说,“你身上有很重的佛光,是个有福之人。”
傅霈默然几秒钟,舌尖在后槽牙抵了抵,沉声开口,“我想还魂,大师可有办法?”
恩慈大师沉吟一下,摇了摇头,“你还有执念,还不到时机。”
傅霈却不太明白,气息深了几许,周身气质清隽而冷然,拧着眉头,“我对这里没什么好留恋的。”
若说有,也只是他的女儿。
看到傅听好好的,有很好的新家,有爱她的父亲。
这很好。
恩慈大师意味深长道,“施主,一报还一报,你上辈子做了善事,这辈子是给你机会弥补遗憾,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傅霈略微攥紧了手指,伸手按了按眉心,想破脑袋都没想清楚,他还有什么未完成的执念吗?
*
傅霈第二天晚上才赶回来家,明芝安排佣人给他做了一顿丰富的晚餐。
傅听知道今晚傅霈回来,特地早早的过来等着了。
傅霈的身影出现在玄关处的时候,傅听立即走上去,殷勤的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给他,“爸,你回来了。”
傅听声音软糯糯的,像含着甜滋滋的奶油,说这话的时候,模样看着有点小心翼翼。
她目不转睛看着傅霈,希望能看到熟悉的那个爸爸。
傅霈却垂眼没看她,单手解开领口处的扣子,嗓音低沉的“嗯了”一声。
他换了鞋进来,傅听走在他后面,小脑袋垂了下去,看起来有点丧丧的。
果然呢,这个爸爸还是未来的爸爸,傅听心里说不出的惆怅。
明芝傅僵看在眼里,有点不明所以,这父女俩一天天粘的和什么一样,怎么最近变得还越来越疏远了。
真是怪了。
吃饭的时候,明芝关切的询问傅霈,“小霈,你最近拍戏是很累吗?”
傅霈微垂着精致眉眼,不疾不徐的吃着饭菜,姿态优雅而贵气,“还好。”
明芝瞪着他,语气不是很好的说道,“既然不累,那你一天到晚板着脸干什么,跟谁欠了你钱一样,瞧瞧你都把小听吓得不敢说话了。”
傅霈骨节分明的手指紧了紧,下颚微敛,深沉的目光看了眼对面只顾扒饭不出声的傅听。
是有点小可怜的样子。
傅僵放下筷子,若有所思的说,“小霈小听,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发生了矛盾就及时说,冷战很伤父女感情的。”
其实未来爸爸跟傅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只不过因为有年轻爸爸的对比,不明真相的旁观人就觉得他们是不亲密了。
傅听对傅霈有多依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如今却突然是闷闷的保持距离,似乎很害怕傅霈一样。
明芝当然不忍心她的宝贝孙女受委屈,正要好好教育傅霈怎么做好爸爸。
“傅小姐,你的手上起红疹了。”旁边的佣人忽然惊讶的出声。
只见傅听白皙的胳膊上出现了一小片的红疹,女孩皮肤本来就白,起了红疹的画面看着更是触目惊心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明芝立即起身,冲到了傅听身边,看着冒出来的红疹急得直皱眉,摸也不敢摸。
傅僵分析说,“看起来像是过敏了。”
明芝立即说,“那咱们快去医院看看。”
傅听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奶奶不用,擦点药就好了。”
佣人拿了药箱过来,明芝帮傅听上药,“小听你吃了什么,怎么过敏了?”
傅听也不知道,挺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语气温吞的说,“我只吃了一口菜。”
她指了指面前一道口水鸡,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问题。
明芝想到什么,问佣人,“你加了什么调料?”
佣人回答,“花椒,桂皮,香叶。”
明芝脸色一拉,“老太太就对桂皮过敏,小听一定遗传了这种体质,你加桂叶之前怎么不跟我报备一下?”
家里每个人的口味明芝都会提前跟佣人打招呼,会告诉他们忌口的东西。
很显然这道口水鸡是突然冒出来的。
佣人看了眼傅霈,弱弱的说道,“夫人,这是小少爷吩咐的,他之前给了我一个菜单,告诉我他在家的时候,就按照他的口味做。”
未来的傅霈对吃食要求很高,而且有强迫症,每道菜加什么调料都要安排的明明白白,避免吃不下去,所以他就特地给佣人交代了一下。
佣人看他今晚回来,便按照他的口味做的饭菜。
明芝一听,更生气了,纳闷的看向傅霈,“小霈,你是小听爸爸,你不知道小听对什么东西过敏吗?怎么能不顾小听的身子,只满足你的口腹之欲?”
傅霈坐在那里,背脊挺得很直,眼神浓黑的望过来,似有什么想说又说不出口。
他以前很少跟傅听接触,确实不知道傅听对什么东西过敏。
傅听小声说,“奶奶,我没事,是我不该乱吃的。”
“都挠红了还没事?”明芝心疼坏了,轻轻往傅听胳膊上吹了一口气,也更埋怨傅霈了。
“我看你爸爸真是忙的晕头转向了,果然是年纪小,这父亲都做的不尽职。”
她只是随口一说,傅霈听在耳朵里,侧脸线条崩的更紧,脖颈间似有青色脉络浮现,整个人冷漠得让人心惊。
少年一语不发,过长的眼睫覆盖下来,看不清他这会眼底的情绪。
顿了一会,少年放下碗筷,低声说,“我还是搬回我的公寓住吧。”
“说你两句你还要搬出去。”明芝见傅霈不仅不跟傅听道歉说好话,还情绪化的要搬走,更是火大了。
“不用你搬走。”傅听抬起眸子,盈盈清澈的看向傅霈,故作无谓的说,“还是我回别墅住吧,正好那里离学校近,我有时间再过来看你吧。”
傅霈盯着傅听的眼睛,少女的眼睛那样干净,里面什么委屈难过都没有。
似乎已经习惯他这个父亲对她的不了解,并不会因此感到气愤。
但偏偏就是这份平静,才让傅霈更坚定了心里的那个想法。
*
傅听终于接到宁海神医的电话。
宁海神医已经得到了妻子向菲的交代,准备接下救治傅清霁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