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生命就是给予,然后延续——Chert
等到那名保鏢的背影远去,剩下五名保鏢中,一个相貌普通到极致的男子带着一双犀利得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蔚蓝的瞳仁不经意地扫过周边的一切,却在极短的时间内确定了所有的情况,他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打开了悬掛着的耳机,手指轻轻抚过耳机的联线,瞬间调转了对讲线路,耳机里微微有些嘈杂,他知道线路已经接通,没有给对方询问的机会,低声道,“Gar,中心商城,尽快赶过来。”说完,男子飞快切断线路,重新回到布勒汀身边,短短几分鐘,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男子保持着标準的站立姿势,静静地打量着索菲亚手中的音乐盒,平静地脸色未动过一分。
城市西郊公路上飞驰的银白色跑车在一瞬间紧急剎车,驾驶座上的女子微微蹙眉,耳机中已经没有了声音,而刚才的语音她再熟悉不过,Chert,拆弹组成员,是她的直接下属,那个在她的印象里永远从容不迫的男子,他的相貌平凡,所以十分适合保鏢这个职业,縝密的心思即使是Gar也自愧不如,而刚才……他的语气中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波动,虽然不明显,但已经与他相处了三年的Gar却能够听出来。只有在遇到紧急任务的时候,Chert才会主动联系Gar,所以这已经使他们形成了多年的默契,而且Chert异常的态度表明他遇到的事件十分棘手。
女子看了眼面前没有尽头的公路,舒展了眉头,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她熟练地调转了车头,在空旷的道路上改变了方向,跑车向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中心商城周边站满了围观的人群,比拆弹人员先到的是警察以及嗅觉灵敏的记者,Chert抬腕看了眼手表,暗暗舒了口气,神经却没有丝毫的松懈,这与他预计的情况已经偏离太多了,已经过去了半小时,拆弹专家却一个也没有赶来,连刚才那个前去通知的保鏢也不见了踪影,这一切都显得太可疑,但是紧张的气氛中,除了Chert,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他没有时间再等了,即使知道Gar马上就会赶来,Chert清楚自己必须立刻作出决定,内心深处他并不希望Gar赶到,Dolomite的死,之后Boria被捕,加上现在的情况,这一切都是有预谋并且有针对的,Chert能隐约察觉自己并不是对方这次的目标,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希望Gar前来,越少人牵扯进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Chert深深地注视着女孩手中的音乐盒,这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
终于,Chert来到了布勒汀面前,“先生,不能再等了,小姐和炸弹都交给我,您先离开这里。”
布勒汀审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那张脸普通得让人看一眼便会忘记,但奇怪的是,布勒汀记得他,曾经有很多次,在最危险的时候,这个男子总是无惧地挡在所有人之前,奇跡般地化险为夷,那张年轻、冷静却又普通的面庞让人莫名地相信,所以他记得他的名字——Chert,也许这根本不是个名字。
布勒汀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儿,七岁的女孩眨巴着天真的大眼楮不解地来回看着两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了男子身上,“大哥哥,我记得你,上一次就是你救了索菲亚!”女孩向Chert露出了最纯真而真挚的笑容,仿佛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极为亲近的人。
即使是一向情绪淡然的Chert也被她无瑕的笑容感染,微微勾起了唇角,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温暖笑意,声音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小姐,先生抱你这么长时间累了,让先生休息一下,哥哥陪你好不好?”
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乖巧地点点头,“好!爹地,你把索菲亚放下来吧!”
布勒汀抿唇看着面前的男子,而后笑着对索菲亚说,“不用,爹地不累。”
Chert的眉头一紧,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不久才从同伴的手中接过工具,小心地将音乐盒顶端的盒盖卸掉,一边抬头嘱咐疑惑的女孩,“索菲亚一定要拿紧,否则先生抱着你会更费力。”
“嗯。”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应道。
Chert向她微微一笑,才低头继续手中的工作,上层的透明隔板全部卸掉,内部的结构才完全呈现在眾人眼前,密密麻麻的各色导线缠绕在一起,布勒汀与索菲亚只是觉得好奇,Chert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结构復杂的炸弹,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激起了惊涛骇浪,这是两年前Gar的闲暇之作,当时Gar曾向他骄傲地炫耀,不过几天后,Gar便亲手将它毁掉,甚至连设计稿也烧掉了,因为它的威力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一个体积仅一立方分米的炸弹,其威力竟是普通炸药的三十倍。
Chert看着眼前已经无法辨出原型的音乐盒,竟有些不知所措,这个炸弹比当年Gar设计的要大,而且内部结构也经过了修改,不过Chert一眼便看出,它的威力较之原版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已经被彻底销毁的炸弹,为什么会重现?
Chert深深吸了口气,放下手里被自己捏得有些汗湿的工具,转身对剩下的保鏢说,“你们马上离开这里,把其余的顾客也带走,商场二十米之内绝对不能有一个人。”这个范围是Chert按照当年那颗炸弹的性能计算出来的,并且增加了五米的距离。
那四名保鏢对炸弹也是略有涉及的,听到Chert的吩咐,都有些不敢相信,目光扫过那个精致小巧的音乐盒,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不过四人很快便冷静下来,“知道了。”
Chert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布勒汀身上,“先生,我想您现在应该已经了解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为了您的安全,我希望您先离开,我会保证小姐的安全。”
布勒汀向他安慰地笑笑,“不用了,我会一直陪着她。”
坚持的语气令Chert最终动容,“好,我一定会保护你们。”说完,Chert抽出手机拍下了音乐盒的内部结构,传送给Gar,并附上一条短信,“不要来”。
他知道凭他的能力是无法拆除炸弹的,但是身边这两个人的生命他必须保住,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冒险的办法了,延迟它的引爆时间,给他们脱身的机会。凭借稀少的记忆,Chert仔细地在一堆导线中寻找那根当年Gar作为恶作剧而设计的延迟引爆线,那根导线看似可以忽略,实际上却是整个炸弹的精髓,它制约着内部的所有结构,不论如何改变设计,那根线都是不可缺少的,这也是这个设计的致命弱点,但是Gar始终没有找到拆除的方法,因此延迟引爆线便显得至关重要。
终于,Chert找到了那根看似普通却埋藏的极为隐秘的导线,他小心地用钳子将周围的导线分开,抽出另一把钳子将其掐断,显示器上的时间停留在十分四十三秒。Chert极轻地呼吸着,“先生,现将小姐放下来,稳一点,炸弹内部是液体炸药,经不起剧烈摇动。”
Chert小心地从女孩手中取过已经没有规则结构的音乐盒,轻轻地放到光滑的地板上,简单的动作足足进行了五分鐘,直到Chert完全放开手,才松了口气,他站起来绕开炸弹,“先生你们马上离开这里,尽快让拆弹专家过来。”
“你呢?”布勒汀问道。
“我在这里看着,万一有什么情况总有个人善后。”Chert轻松地笑笑。
“不行,太危险了,你跟我们一起离开。”
“我没有选择,先生,因为这关系到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说着,男子微笑着低头看向手指上那枚纯水晶的戒指,“我有自己的责任,还有我想保护的人。”他笑着抬起头,“你们先走,我会马上出去。”
布勒汀抿了抿唇,“那好,你自己小心。”
Chert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低头看向静静躺在他脚边的音乐盒,恍惚间,“嘀——”一声长音划破了寂静,Chert震惊地看着原本已经停止的数字瞬间消失,不过一秒,在屏幕上重新显现,二十秒,数字飞快地跳动着,Chert迅速反应过来,向缓缓离开的两人奔去,“快跑——!”
银白的跑车在一个漂亮的甩尾后剎车,车门打开,女子下车毫不怜惜地甩上车门,她飞快地挤开人群向着被警戒线围住的商场奔去,却在接近的瞬间被一只手牢牢拉住,她不耐地回头看向来人,不耐的情绪转变为惊讶,“Tourrnaline……”
如羽没有给她发呆的机会,将她向相反的方向拉去,女子反应过来,挣扎着,“Chert在里面,现在很危险。”
“我知道。”如羽漠然地说。
“那颗炸弹他拆不掉的!”
“你去了结果也一样!”
“不一样,那是我设计的,我去总会找到一条出路,如果是Chert就必死无疑了!他不可以有事!”
如羽收紧了手中的力道,“你去了只会多一条无辜的生命,Gar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不希望你去冒险,他在试着将损失减到最低。”
女子的眼眶微微泛红,泪水被她倔强地逼退,“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Chert……”
如羽刚想说什么,一声惊天的爆炸声轰然响起,商场的玻璃震动飞溅开来,火光吞噬了整幢建筑物,强烈的热流向四周涌动,所有人都憾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满是震惊与惶恐。消防车飞快驶来,清凉的水流喷泻而出,却被滚滚热流吞噬。
Chert艰难地撑开眼皮,满目火光刺痛了他的眼楮,背后的皮肤火辣辣的烧灼的疼,看着血肉模糊的左臂,便已经可以想象身后的皮肤定也已经不堪入目,意识模糊中凭借着身体的本能,伸手探向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布勒汀的脖颈,已经没有了脉搏,Chert的眼神微微一暗,继续触摸着布勒汀怀里的索菲亚,细嫩的脖颈下跳动的脉搏令Chert稍稍安心,因为两人的保护,女孩几乎没受什么伤。
Chert费力地撑着一口气,抬起无力的左手将右手中指上的戒指拔下塞到女孩的手中握紧,“啪”的火声中隐约传来奔跑的脚步声,Chert终于松懈下来,垂下了血肉模糊的手臂……
看着在二次爆炸中紧急奔出商场的消防员,Gar飞快挣开如羽的手冲过去,因为突如其来的再次爆炸,他们只来得及救出在两个大人的保护下还有呼吸的女孩,Gar轻轻松开女孩紧握的手,掌心淡青色的水晶戒指泛着柔和而刺眼的光芒,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倾泻而下,Gar仰头看着阴霾的天空,辛酸的泪水仿佛一直流入心底……
耳边不断縈绕着Chert沉稳而漠然的声音,“有时候,生命就是给予,然后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