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坊的表演,一开始的时候出乎水馨的预料。
她们抒发自己喜悦、无奈、悲伤这一类的情感,纯粹得令人惊心动魄。哪怕只是自我,却也能轻易引发共鸣。
说起来,正规的修士,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情绪这么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除非是极情道。
但这样的表演并没有延续到最后。
前几个的表演是歌唱、舞乐,还有一个一边跳舞一边作画的。
这几个对水馨来说都是一种享受。觉得光是这表演,那千两白银就已经完全不亏。
而这几个人显然也并不接受报价,都是表演完就离开了。倒是那个作画的,留下来的画作被一个富商报价买下。
然后,画风就变了。
或者说,变得符合这四楼的风格了,充满了暧昧和诱惑。
虽然没有用上媚术,但那种魅惑也算得上是人间顶级了。那话语的尾调,最细微的动作里蕴含着的小钩子……
空长了一张好脸的水馨自叹弗如。
自然而然,她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看了一场又一场的“小拍卖”,一干公子豪商,争夺这些飘零坊女子们的一夜权。
不过,君妙言和高菡那一批都没有出手,只是冷眼旁观。
而谢至珩……谢至珩之前就买了一位,出了高价却没怎么上心,纯粹将对方当做了酒伴,一杯杯的让人喝酒,也没有再另外出价。
此外,那些公子豪商们,使用的货币都是金银。水馨觉得,保不定前面那几位不接受报价,也有“不愿意以金银交易”的意思在。
那么,问题应该就在拍卖品和飘零坊没上场或者不接受报价的人身上了?
果然这一天的表演结束之后,大部分看新奇的人就都退散了。
高菡等人却没有走。
谢至珩则是看着已经醉眼迷离的美貌女子,问侍者,“你们这儿,像本少爷这样想要住一夜的,怎么安置?”
“公子可以将人带回家去。若是就要在这儿过夜,五楼、七楼都有地方。五楼也就罢了,七楼可适合公子这样的身份,能为公子准备许多好东西。就是一夜要五百两。”
“本少爷可还是要参加拍卖会的。先把人放去,不会跑了吧?”
“公子您放心,这你情我愿的事儿,哪能反悔呢?若是到七楼,必然给您将人看得好好的。给您推荐七楼也是为着这个,五楼毕竟人多口杂些。”
“那行,人就交给你们了。给我看好咯!”
不远处的君妙言鼻子都要气歪了。
谁知道谢至珩会这么损啊!
他到底是有心的无心的啊?
“你觉得有什么问题?”水馨好奇的传音给林枫言。
讲真,她虽然也好奇,但是真没把君妙言看得太重。要看得重了,以她的天眷,早在培养秘境莲的时候就能折腾点事出来。
但林枫言的表现让她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林枫言不是一个喜欢关注小事的人。
“东海。”林枫言回答水馨。
水馨一脸懵逼。
完全不知道林枫言是怎么看出和东海有关的。明明君妙言的事情还是她告诉林枫言的。而且她之前的猜测……不对,她听来的猜测是说君妙言和狄明诺有关。
狄明诺眼瞅着是往仙海城遗址那边去了吧?
但林枫言的话很快就得到了一定证明。
在谢至珩横插一脚将君妙言想要找的人带走以后,君妙言分明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找上了侍者,给了五块下品灵石,要参加那个专题拍卖会。
“贪心。”林枫言评价道。
这次水馨知道他说啥
君妙言这时候要是放弃君氏女的身份,远走高飞不是问题。甚至已经离开明都跑路了。但她改模换样的跑到了这里来,准备和一个普通人进行交接,这就摆明了是不想走。还想保住自己君氏女的身份。
谋算不成又不能找到强有力的靠山来收拾残局,还不能当机立断,自然是贪心。
不过,这也正好。
水馨和林枫言两人早早买好了位置,比君妙言还要先行一步。他们本来就不可能放着拍卖会不管专门盯着君妙言。这下是刚好了。
以不夜楼占地的宽广,六楼倒也不至于就全拿来做小拍卖场。尽管进门就是一个能坐一百来个客人的小拍卖场。但看周围的情况,应该还有一些密闭的小隔间,专门给客人或者主人做一些私下交换的。且在座位的边上也颇有空挡。沿着外围还摆了一圈酒水零食。
距离拍卖会还有些时间,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
水馨两人进门以后,就一人被发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上面是飘零坊这次拿来准备拍卖的货品。
飘零坊不愧是兼职做商人的。看起来还挺成功。
拍卖品大半都是东海那边的灵材,但也有不少明国残破灵脉上的宗门培养出来的材料。水馨还在其中看到了几种“上品灵茶”,竟然都是以前没听说过的。
不过,水馨看着那些来自东海,明显带着海味的灵材还是陷入了沉思这里面有什么重要的?
另一边,谢至珩也依然和墨欢一起。
没去找自己在书院的后辈,他也拿着册子翻看,传音问墨欢,“这里的东西有什么重要的吗?”
墨欢传音回答,却显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当初我的任务是追杀千变这一条线,但我们那一批的剑心不止我一个,也多少都做好了出事的准备。”
谢至珩是何等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
“有人出卖了你们。”
毕竟,墨欢早说过,“就剩下她了”。就是墨欢自己,要不是谢至珩救了一次,也丢了命。
“红袖书院之类的底层人手,对我们毫无威胁。”墨欢道,“组织在北方的高层,就算没有完全摸透也多半有底。但我们的损失却超出预料。我后来才明白过来,肯定是有我们忽略掉,不知道的力量在帮组织盯着我们。”
但那时候墨欢发宏愿的时候,肯定是以除掉千变为第一优先。
她小命都差点完蛋了,发了宏愿也没弥补兵魂,当然顾不了这么多。
但现在,“除掉千变”的这个愿望已经基本完成至少对方已经肯定跳不起来了。
跟着墨鸦去看千变情况的时候,墨鸦又送了药给她顾真君对组织有剑修遗留在外这一点是有预料的尽管不能彻底弥补受损的根基,兵魂依然基本弥合。
墨欢稳住了引剑级别的实力,自然就开始要秋后算账了。
以前是为了完成未完成的任务。
现在是要设法报仇。
谢至珩帮忙什么的……在这方面墨欢的节操也不怎么高。何况这对谢至珩又不是没好处。
不过,墨欢本来对这种事也是没线索的。有线索就不会被坑得那么惨了。
谢至珩也明白现在的情况,他有些怀疑的是……
“这里有问题,是那边告诉你的?”
“和我过往所知印证,至少有查证的价值。”
看这两句话就知道,虽然这两来了,还截了君妙言一次,但他们其实也不知道,手上册子记录的有什么问题。
倒是另一边,叶崇瑛看着手上的册子,在那里思考,“不知道这两种灵茶对夫人有没有用。”
“灵茶?说起来,最近这两年,新品种灵茶的数量好像出得很多。”
“比如说政事堂那株?”
两个文山书院的男子相继发言。
“不不,不算那几株奇葩的,最近这两年的灵茶品种也确实是多了不少。而且品质还都不错。”
除了高菡,这几个一起行动的文山书院弟子都是世家子弟。
没法子,在教育上,世家子弟确实是占极大优势。
而这些世家子弟除了学习之外,自小也就接触各种文人雅事。喜不喜欢是一回事,擅长怎么都要有些擅长的地方。毕竟儒修的战斗力也和琴棋书画之类关联紧密。
此时被人这么一提醒,就有好几个人若有所思。
周焯云率先附和,“这么一想还真是。我这两年至少喝到过七种道境不错的新品灵茶。但仔细想想……这事其实挺没道理。”
新品种的灵茶,放在北方,其实就意味着新的灵脉。
谁家那么无聊会专门自供灵气去培养新灵茶?哪怕灵茶只不过是低阶灵植。就是有残缺灵脉,也往往就是种上一两株灵茶撑场面毕竟上有所好。
问题在于,北方还能有多少没被发现的残破灵脉?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儒修喜欢灵茶,所以明国的宗派确实是干过将原本培养的灵茶树拔掉重新种过,培养新品味的事情。但那也基本集中在两三百年前了。最近政事堂的大佬们也没人表示过想和新灵茶。
所以新灵茶被送上来了,都没怎么被注意。
不过……
“你买下来,自然就能去问产地,好奇的话直接去查就好了。”高菡有些无奈的传音给叶崇瑛,“现在是注意这个的时候吗?”
当然不是,他们甚至不是冲着拍卖品来的,而是冲着人来的。
原因?
因为古侍郎。
虽然政事堂掩了盖子,但有时候,人出了事,敌人会比亲朋更早发现。发现古侍郎这事有问题的人是丰优云。
确切的讲,是丰夫人。
当初丰优云和古家姑娘一起出事,连带着将两位夫人都牵扯进去了。古夫人自杀,后来调查出来的事情也证明丰夫人是被利用了她就是薄待庶女,倒是没有到谋害庶女的地步。
但丰家的事情,若是没有被及时发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谁知道?
别说丰优云,丰夫人都会被扯进去无法脱身!
就现在,因为被查出来薄待庶女,名声都坏了很多。明明宽带庶女的正室夫人不多,但揣着面具的,都能明目张胆的歧视她这个被撕掉了面具的。
所以,虽然查明古侍郎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也没有牵扯其中。丰夫人被放回家之后,依然对古家产生了深深的敌意。本来两家的距离就不远,丰夫人就让她的下人整天盯着古宅看。
然后在古侍郎死掉的那一天,丰夫人虽然不知道古侍郎死了,却发现,有军队秘密控制了古宅,且将古家的儿女和一些老仆全都带走了!还是秘密行事!先清空了街道干的这件事。
丰优云那天当然也很晚回家。
毕竟武试出了那么大的岔子。
结果回家以后,就不小心听见,自己的嫡母在和她的嬷嬷议论“犯了什么事”。她认为古侍郎也犯了事,便绞尽脑汁的回忆,古夫人和他们家交往的时候,透露的一些信息。
古夫人能利用丰夫人,两人当初的交情自然是不差的。
丰夫人说得兴起,丰优云就听说了不少。
丰优云又比自家嫡母要敏锐得多。第二天就直接出门去找朋友确认了。又恰好,因为“林冬连”的失踪,叶崇瑛正找了自家男友和女院中最靠谱的高菡讨论、分析,都在文山书院。又有几个周焯云的朋友,打着帮忙分析的名义在边上听热闹……
政事堂齐心协力捂盖子的时候,哪怕是世家子弟的消息也只能来源于市井。
有人就听说了古侍郎在外城被袭击的事情,说起“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说“那些人要制造混乱,袭击六部侍郎也太大胆了点”。
后来就歪了楼。
说飘零坊又进了京,今天会在不夜楼表演,值得一看,可以去看一下。
这就让丰优云越发确认古侍郎出了事。
要真是被想要引发混乱的人袭击,不至于被秘密封锁宅院,子女被秘密带走吧?
而且飘零坊……
古夫人曾经隐约透露过,古侍郎有一个飘零坊出身的“红颜知己”。
这对官员们来说算是个忌讳。
哪怕连张煜这样的大儒,也会和正规注册的道修来往,但那毕竟是男子。培养道修玄修的下属、心腹之类,算是世家的潜规则。并不受忌讳。
但正如林淼被检测出了灵络之后就不好加嫁了。
很难说为什么,对官场来说,“娶一个有非天目、兵魂之外的资质的正妻,或者纳一个这样的妾,再或者养一个这样的外室”,都是受忌讳的。
仿佛陪养这样的下属不会被迷惑。
包养那样的女人却可能被迷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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