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到时辰了。”乌然小心提醒。
“那就劳烦阁主和避尘大师了”,柳叶一脸诚恳的托付。按照城里的规矩,送丧到雪头墓应先上牌位再置棺椁,避尘双手合十跪在牌位前诵经一番后,众人再随着乌然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礼毕,众人一一上了香后再由乌然领着到隔壁的云雾洞歇息,留下的乐羽宫等人则由避尘继续主持大礼。
避尘将萧子穆的牌位放到指定的位置后,各院的小辈开始轮流行脆礼和上香,为了选出乐羽宫合适的少主人,柳叶开始对他们一一细心的观察起来。行脆礼和上香的时候各院的小孩儿倒也规矩,可到了哭丧的时候,各院的表现则各显神通了。
为了博得柳叶和各院长辈、长老们的注意,他们大多跪在那嚎啕大哭,虽然哭的样子像是很伤心,却未见落泪,唯有两个男孩的表现与众不同,其中一个是东院的萧子青,他不但没有痛哭,反而在那呆呆的傻笑,这倒很符合他一个傻子的作风;另一个跪在角落里的男孩,眉头紧皱,双眼盈满了泪水,眼眶也变得红通通的,却不知因何原因一直隐忍着不敢哭出声音,当泪水涌出时,他便偷偷的用手背擦干,可止不住的泪水,让他频频的举手擦拭,就连那小脸蛋也被擦得通红了。
“那个穿着白绸衣的小男孩儿是哪一院的?”柳叶偷偷地小声问疏月。
“回少夫人,他是北院的嫡长子,萧子归。他也是北院唯一的孩子”疏月听到柳叶的询问,也无需深究,只是往那群小主子那看上一眼就知道柳叶所问是何人了,这些小主子大多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极其考究,就连送丧所穿的衣服都是用云锦做的,唯独清贫节俭的北院所用的是一般的丝绸,疏月猜想,柳叶大概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会这么问。
“北院唯一的孩子?那主事的是何人?”柳叶细问。
疏月顿了顿,小声说道:“小主子的父亲早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在鹰王庙出家修经了,法号一了,就连小主子的名字都是我们公子赐予的。现在主事的是他的母亲琼英夫人”
“哦?还有这等事?他的父亲倒是真的心宽呀,一了!他倒是一了百了,也难为人家孤儿寡母的,不过,这名字起的倒有意思,萧子归!看来我夫君对北院还是有几分情谊的。”柳叶意有所指的说道。
可疏月一时间也没有往柳叶所指的方向想,还以为柳叶洞悉了自家公子以北院的关系,因此直接夸起了柳叶:“少夫人果真聪慧”。
一听疏月夸词,柳叶更加疑惑了,直言道:“萧子归难道是萧子穆的孩子?”
疏月听到柳叶的话,吓得马上动作想跪下去,还好柳叶眼明手快,及时用手半路截住了她,用眼睛轻瞟了一下正在哭丧的众院子弟,示意她在众人面前需要谨慎行事。疏月顺着柳叶的目光望了一眼,顿时明白了起来,虽然立即站直了身子,但眼神中仍有些委屈和担心。
“少夫人莫要误会了公子,公子的母亲与一了大师的母亲乃是一母同胞,公子与一了大师又自幼在一处养着,感情自是比旁的兄弟要好。七年前,一了大师进鹰王庙公子也是极力反对的,可好说歹说也劝不过,也只好由了他去。自此后,公子对北院也是费心费力照料的,明的面上怕对北院好了,给他们树敌,于是便暗地里关照着,可是光暗地里关照着,就怕明面上做的不够,让他们给别的院看轻了,让人欺负了去,所以…所以…”
“所以你们公子一方面亲自赐名萧子归以示尊贵,另一方面又削减了他们一半铺子作为北院主事任性的惩戒,这样又怕北院主仆的生活质量会有所下降,于是又偷偷的拔了暗款,为他们重新购置了铺面是吗?”柳叶将疏月支支吾吾,迟迟不敢说出口的原委接了过来,了如指掌的摊在了她的面前。
“少夫人,你怎么会…?”疏月不可思议的看着柳叶。
柳叶淡淡一笑,轻言道:“萧子归是萧子穆的孩子也好,不是萧子穆的孩子也罢,于我而言都是无伤大雅的事,可重要的,他是你们公子选定的人,这我就不得不多加关注了!况且账本上有那么大的漏洞,我不可能不查,那几笔不知去向的拔款,若仔细查也并非无迹可循的,账面上做的再好也蒙不了有心查账的人,你说是吗?”
疏月听了也不禁认同的点了点头,可账面的事情已然是做下了,接下来要怎么做疏月的心里也是没有了主意,于是小心的询问:“那依照夫人的意思,那账面的事该如何处置?”
柳叶沉思了一番,低声说道:“那就实事求是,给北院购置了多少铺面就照实写上去得了!”
“若是如此,别的院要是闹起来了怎么办?”疏月担心地说道。
“那就让他们闹,他们不是早就在灵堂的时候就摆明车马要与我作对了吗?既然是这样,我又何必费心讨好?既有异心,即使一时拉拢过来,也难保他们日后会反咬一口,反倒是和我一条心的,我得光明正大的使劲地宠着。”柳叶说完,又更加坚定地看了萧子归一眼。
疏月看见柳叶望向萧子归的眼神便明白了她的主意已定,于是很识趣地说:“奴婢回头便命人把账做全了。”
牌位归位后,乌然领着众人抬棺到了一个名为落冰洞的稍小洞穴,刚踏进洞口,柳叶就被里面的奇观给惊到了。这洞穴通亮,顶部稀稀落落的倒挂满了竹笋形状的冰柱,洞穴的中央还置放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冰床,冰床上则放了一个棺椁形状的冰棺,在众人的见证下,四个抬尸人恭恭敬敬地将萧子穆的遗体抬入了冰棺,众院小辈行完跪礼后便随乌然撤到了云雾洞歇息,避尘则返回三清洞焚经,柳叶记得疏月在乐羽宫带了不少经稿过来,于是,便吩咐她带上时夏一道到三清洞把经稿一同烧了。
眼下,落冰洞里只剩下云游和柳叶两个人,柳叶将手伸进怀里,摩挲一阵后,取出了一只精小可爱的女式手表,她拿着手表不舍的望了望,尔后,走到冰棺边上,将手表放在了萧子穆的右手里。
“这是我进沙漠后在外面带的唯一近身之物了,我既然不能长伴你的左右,那就让它陪你永恒吧。但愿来世时光能不负你我。至于乐羽宫的事宜,你大可放心,汝之所愿,亦吾之所愿。我定会竭尽全力。”柳叶说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抬起手,用裙袖轻轼了一下脸庞上的泪水,转而假装若无其事地对云游说:“回去的一路上你且先暗中保护萧子归吧。”
云游闻言,瞬间眉头紧锁,脸上不经意间掠过一丝担忧:“云游的职责是保护少夫人!”
“可现下,他比我更重要,他若是有什么闪失,这乐羽宫空有我这个少夫人有何用?我这个少夫人,说白了也只是一个名号而已,可萧子归不同,他将会是你们的未来,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柳叶语重心长的说。
云游思忖片刻,心中明白,乌娮已将萧子归作为继承乐羽宫管事的人选,但此事尚未公开,萧子归的危险相对较小,但乌娮作为乐羽宫的少夫人,名分早已坐实,各方势力为了争权早已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个个都想将她欲除之而后快,若此时让他们得知,乌娮身边并无得力之人守卫,那她的性命便如泥人般任人拿捏,可转念一想,乌娮分析的并非全无道理,现下,乐羽宫的确缺一颗定心丸,而这颗定心丸萧子归是最佳的人选,权衡左右,云游最后还是妥协了:“云游会多派几个侍卫随您左右的,至于小公子那边,云游定会全力以赴。”
“嗯,这般便是最好的安排。”柳叶赞同的点了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