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殿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众目睽睽之下孟卿怀只看了辛梓翎一眼,那震惊从眼中闪过的那一瞬他即刻垂下眼帘,微低着头快步走上前,站在了陆紫幻身侧。
浮明宫的大殿名玉虹,是为有长长玉阶直通殿门,殿中内壁也由白玉铺就,从金顶而下的殿柱上全是纯金打造精雕而成栩栩如生的凤凰。如此富丽堂皇的一间大殿此刻却挤满了各种暗怀鬼胎的人.
不是没有人怀疑赤天翰,可在他这样的引导之下却又不得不更加怀疑起了辛梓翎。人心总是转来转去,没有固定,常常是一个风吹便动摇变向了。满堂的金碧辉煌辛梓翎的眼却生不起光彩,这一张张指认她的嘴脸都让她觉得恶心。
看着走到陆紫幻身边站定的孟卿怀,脑中想起他曾经说过的此生无求只为修仙,可原来有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听来的看来的那样,孟卿怀回来是为了陆紫幻。她心中叹息,若是为了陆紫幻他这一腔深情恐怕是要错付了。
“此人……是陆长老军中之人?”赤天翰将孟卿怀上下打量了一番:“倒是个忠心之人。”
廉易也是张大了嘴,揉了揉眼睛再去瞧孟卿怀,这不就是在凡界医治过他的有志修仙青年吗,听闻他是回了九天,可是为何此刻却站出来帮着陆紫幻指认辛籽翎呢?
木鼎桦观察细致入微,从辛籽翎刚才那侧头时动作便已看出了有异,此时廉易的这一连串反应更是加深了他的确认:“此乃何人?”
“啊?”廉易回头:“谁?”
木鼎桦嘴角微翘:“你说呢?”
“哦。”廉易回神过来:“是当初在凡界遇到的一位神医,同籽翎住得不远,那时还救治过我。”又补上一句:“是九天去凡界修仙的。”可眼下这位仁兄不去接着修他的仙跑来这里做什么证人?他与陆紫幻又是什么关系?
殿上首传来擎老夫人如洪钟的声音:“我这里出了这样的人实在是有辱门楣!同她母亲真是一个德行!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狠下心来,也不会有今日。”
辛籽翎双手攥紧,可是她不能意气之下将自己给折了进去,必须得忍着,等着木鼎桦下那一手杀机。她想了想,在满殿鄙夷的目光下开口道:“老夫人何出此言,我指天发誓,如若你曾对我有哪怕一分半点的好心我今日当死无全尸体,你自己所做所为苍天可证。”
擎老夫人当场黑脸,气得拍着上下起伏的胸膛一时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赤天翰道:“单就这条也可见你是如何处心积虑的一步步谋划,你从小嫉妒自家姐姐哥哥,一步步长得歪曲,想要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多才到了今日这个地步。”说到这里他眯着眼道:“那擎家兄妹的死……”
这是又要泼一盆脏水在她身上,此时赤天翰故意将话头往这上面引可不是要火上加油吗。可谁又知其实这事倒真是怨不得谁,这事就是她干的。
擎老夫人原本是不信她有这个本事杀得了她那孙子孙女的,可自从被辛籽翎打败之后倒颠覆了对她的看法,一听得这话,两眼瞳孔猛地一缩。
“你放屁!”廉易正待又跳出来,被陨杰一把拉了回去。那声音被周围嘈杂的议论声盖了些,倒没再惹出些什么乱子来。
“说起来,虚无境的人根本没有必要来干这种事情,也只有你,辛籽翎,你熟悉浮明宫,最有可能避开巡逻的守卫。”白长贵大声喊道:“如此说来,那什么虚无境余孽也有可能是假的,就是你找了些跳梁小丑搞了这么多虚的来扰乱视听!”
辛籽翎冷冷道:“证据拿来。”
那日虽是她要杀人,最终却不是她动的手,本打算用承天在白珍菡身上戳几个洞如今看来也幸好没有动手,他们到哪里去找什么证据。
殿内议论声一时大了起来,全都是指责辛籽翎的。还跪在地上的陆紫幻也嘤嘤哭着,似乎今日不给她个说法她就不起来了。
赤天翰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今日我们全都知到了,证据,这些全都是证据。九天又发生了这么多事都与你有关,你如何能摘得干净。如果你是个普通人倒也不会将事做到今天这样,可偏偏你又是擎君主的女儿,一步步做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说来也是,在这个当口来看说她与虚无境有勾结好像确实更能让人相信。他大概差点就要说,你看,你不是除掉龙族就万事大成了吗。可是他却不知道,他现在说得越多,待被揭穿后就会越能将现在所说的推翻。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赤天翰声音沉沉的,听起来此事已要盖棺定论。
“你这是硬给我塞罪名。”辛籽翎看着赤天翰:“你根本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
赤天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无奈的样子说道:“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再提,过去了那么久,你也已嫁给了木尊主。可是今日却不得不说了……”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又沉默了半晌才在众人的等待中开口道:“殿中的罪女辛籽翎,曾与家弟有过一段情,当时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她却盗了我家财物逃离再无踪迹可寻,再次见到她便是她已嫁给木尊主之后的事了。”
众人皆惊,这就很明确了,赤骞熙的身份地位当然比不上木鼎桦,必竟他并没有在南方当家作主,并非龙族真正的君王。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却无故离开,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陆紫幻忘记了哭泣抬头瞪她,居然还有这样的事!真是想不到辛籽翎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九天这两位俊杰都对她亲睐有加。看到辛籽翎挺着胸膛站在那处,她心里更是愤恨不已。
“你还说你不是处心积虑……”赤天翰叹道:“我本不想再提此事,但事关九天,你这样的人木尊主现在认清了也是好事。”他哀叹道:“估计这件事木尊主也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他断然不会接受你这样的人的。”
这件事若木鼎桦知道了还要这么做只能说明他也有参与,那这些坏事啊,野心啊什么的就得分一杯羹给木鼎桦了,就是他找得到理由摘得开也很有可能沾得一身的腥臭。
辛籽翎此时的脸色本就苍白,听了这话也不能更加白一些,看起来倒像颇镇定的样子。
“真是不要脸!”殿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接下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响起一片谴责声。
“这一般女子可想不到啊,真是不简单啊。”伴着两声“啧啧”声。
“如此恶劣行径真是世间少有!这样的人就该诛杀!”
“对!就地诛杀!”
“杀了这个贱人!”
……
殿上的各族已搭成了统一意见,要杀辛籽翎的呼声四起。陆紫幻斜过眼勾起嘴角一笑,故意偏了偏头让辛籽翎看得见。
孟卿怀脸色青了又白,踌躇着开口道:“这位辛姑娘,她……她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声音被殿上更高的声音盖过了,他顿了顿,大声道:“大家!辛姑娘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紫幻一把扯住宽大的衣袖。
“你认得她?”陆紫幻脸上还挂着泪,却是一副柳眉倒坚的模样:“闭上你的嘴!”
孟卿怀语塞,转头去看辛籽翎,只见她对自己感激的一笑,心中不忍,偏过头去。
另一边的廉易急得直跳脚,他是没看出来有什么别的事可能改变现在这个情况,又忍不住去瞄木鼎桦,可对方一副云淡风清的表情让他的心抓起来揪着,像有两个人在做拉锯战。
木鼎桦侧目看他:“别看我,来了。”
廉易猛地回头,殿中依旧各种谩骂声此起彼伏,他透过人群的缝隙向前看,各人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赤骞熙突兀地往后猛地一扬差点摔倒在地。
一道空寂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贯穿每一个人的耳朵“赤天翰你背信弃义,今日就让九天的人看看你的真面目是什么!”
大殿内一时静极,就连根针落到地上的声音也几乎清晰可闻,一众目光都在赤天翰与大殿中游移,只见着赤天翰一脸震惊地捂着自己莫名破开衣袖的左臂。
“谁!”赤天翰一脸震惊之色转瞬即逝,强自镇定地说道:“定是辛籽翎的同谋!可耻之徒还不现身!”
辛籽翎实在惊讶,能在这样的突发情况下做出如此迅猛反应来嫁祸他人,实在是个人材。可叹!却是这样一个豺。
“说什么?我同她是什么同谋?”随着声音,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门外一闪,顷刻,俊朗青年已站在了大殿上首,靠近赤天翰一伸手,出招之快,并未见得他怎样动作已将赤天翰那只衣袖直接扯下。
进来的正是面公子,他难得的穿着如此飘逸脱俗,说话也少了那不羁与调笑,声音与往常不一样的显得沉稳又冷漠:“我根本就不认得她。”
赤天翰的衣服被直接扯开这件事让众人皆惊,要知道赤天翰的法术也好武力值也好可是九天数一数二的,居然会毫无招架之力的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如此简单直接地扯下了衣袖,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左臂上那个应誓之咒还新鲜着吧,一旦违背誓言这咒可是至死不消的。”面公子说完手中赫然出现一只断臂,紫黑色的段臂不知被什么药物浸泡过未见大面积腐烂,前面的人可见得那断臂上有一个清晰的绕满红色血丝的三角形印记,而最令人不解的是高坐之上的赤骞熙正用手捂着的手臂上也露出了些蛛丝马迹。
“怎么回事?”座下青龙君绿庭均和白龙君白正还未起身裴伟已迅速冲上前去,赤天翰身边的近卫也在此时反应了过来,执剑冲了下去。
面公子速度极快,一瞬已站在殿中央。辛籽翎总算知道他那晚如何那么快杀掉了擎代洛两兄妹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脱身,他这个速度实在是不一般地快。
面公子在殿中站定:“好好看看你们的君上,赤尊主,这位可是清名在外,威震九天,可是却同虚无境勾结,不成之下倒戈相向倒是极快。”他举起手中断臂对着向他冲来的人喝止道:“此乃魑魁之臂,要不要先印证这个再说其他,可别为了捉我这个无名小辈让真正的恶徒逃了。”
真是一惊未平又起一惊,只他听说道:“这可是全九天的公审,不信的大可上来细探一下。”
赤天翰脸色终于不可抑制地发白:“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面公子冷笑道:“来讨债的人。”他回过头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木鼎桦,嘴角轻蔑地挑了挑。转头继续道:“其余不必多说,只要印证对比一下便可知真像。”
殿中此时是炸开了祸,各人脸上表情不一,一股恐慌在人群中弥漫开。慌乱过后各人心中疑窦重生,指责终于针对上了赤天翰,一个公审现场开始混乱起来。
木鼎桦率先走出人群,合着黑龙君裴伟将那断臂接过细一查探,而后两人对视一眼,裴伟眼中出现难掩痛色,沉重地回头去看赤天翰。
面公子冷哼一声:“当初擎幕天将火凤一举攻下,九天过了三万多年才想起了这事似的召了个集议应付了事。可如今对着个柔弱女子却倒下得狠手,你们倒是想一想,这些证据半遮半掩是怎么说都可以,可我这证据却是实实在在的,你们要怎么说?今日真正该公审的恐怕应该是这位座上的赤尊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