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习惯他一旦沉溺于无光的环境就会自动隐形的状态,
“还有四个多小时,看来得加快了。”我边集中精神看着书中那一个一个如会跳舞的字体,边伸手从放在脚边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红苹果,目不斜视地凑到嘴边啃个两三口后,将啃出一个缺口的苹果顺手递给坐在身边的人,他隐在阴暗里一秒不差地接过去,默默地啃苹果。
角落里唯一的光就是放在腿上的手电筒,冷色的白光刚好可以用来看书。
外面的警察在戒备,执法队已经去搜山了,周围沉重而压抑的环境不能影响到我们,肩挨着肩地看着同一页书,精神因为文字的深奥而高度集中,对于外界环境的注意力就会自发性降到一个最低点。空洞得很沉闷的隧道里,一声痛苦的嚎叫把我从书里拉回现实。我有些茫然地抬头往别墅的外面望去,那里隐隐绰绰站满了阴影。
“发生了什么事?”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影像,可惜还是抓不住这一幕的具体,声音这么凄厉应该是身体遭受到严重的伤害。是僵尸偷袭吗?
“无关紧要的人你并不需要分出精力来给他们,如果连这点小代价都付不起,这些人也该回家了。”轩辕爵说起他的野兽派生存法则一点掩饰都没有,对他而言,生存就是一场拿命搏命的游戏,沉默的暴力已经根深蒂固烙印在他骨子里,完全没有根除的可能性。
“轩辕,你太残忍了。”我面无表情地合上书,然后双手环住膝盖放松地依靠着轩辕爵,有些疲惫轻喃。
轩辕爵伸手温柔地揉揉我散落在肩上的长发,声音在阴暗里低沉得很舒服,“会吗,只要不是你,我可以对任何人残忍。”
“嗯,我知道你最好了。”我仰起头奖励似的在他侧脸一吻,这才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空气的温度很不稳定,我突然觉得不舒服,冷冷的,扎在皮肤上像有实质感的沉重。
轩辕爵放在我头发上的手指顿了顿,从门口那边有人慢慢走过来。随着他不紧不慢的接近,我有些皱眉空气中的凝重感一点点加剧,虽然很快就减轻,但不舒服的感觉却残留下来。
在模糊的阴暗里我能听到任何的响声,一个感官关闭,其他就会成长,这句话并无道理。
我推开了轩辕爵,慢慢起身走到窗户前,“我想去。”这本来应该是我的责任,这本来一切都应该与你们无关,是我一直多管闲事,是我感情太深,所以做这些事情的,应该是我,“下一次,真的不想让你们知道了。”
轩辕爵一伸手把我捞了回去,“乖,娘子,你现在身体不合适。”
“轩辕,不要在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对我了。”我轻轻的推开了轩辕爵,一脸的嘲讽,在嘲笑自己,也在嘲笑他。
第一次,他对我收起了微笑,换上了冰冷的原型。对,这才是你,轩辕爵,这才是你,那个不可一世的鬼君。
“你其实,根本不爱我。”我转身直接走出了别墅。
一只出了别墅大门,我仍感觉到背后冷飕飕的目光,让我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这一次,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身后跟上了一个人,是真真实实的人的气息,不是他。
那个人没有跟上来,只是就这么保持距离的跟在我身后,能做到这种感觉的,只有一个人。
“阳,你知道他会藏在哪里吗?”我突兀的问道。
被揪出来的某位自以为跟踪不错的老兄无奈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习惯吧。”我回头看了眼阳雾。“从再次见到你开始,就一直能察觉到你的气息。你一直在我身边对不对。”
“是啊,因为害怕什么时候,再也见不到你了。”阳雾跟了上来,伸了伸懒腰。“这么短的时间李默走不远,应该还在山上,我听说早些时候这里为了打仗挖了不少的防空洞,或许他藏在了防空洞里,然后想找机会再离开。”
我点了点头,“我现在担心的,是他背后的那个面具人,那个面具人,让我很难琢磨啊,不知道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按理来说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应该是坏人,但是他用自己的精血帮我引动血脉,还在d.k的手下救了我,三番两次的,应该也不是坏人。”
“或许,等最后你就会明白的。”阳雾回答。
“嗯,”我点点头。
防空洞都是相连的,我们随意的找了个入口进入,里面很黑,像是一个山洞一样,我随手凝聚一个淡蓝色的光球在前面引路。不断的深入。
地面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裂沟瞬间吞噬山体,石尘纷纷散飞,横亘在本来清晰的视线前,我清楚地看到前面的山体裂开了一个绝大的沟壑。
“怎么回事?”我一个不问,有人抓住了我的手,不是阳雾。
“有人在炸隧道,那些白痴想把出口都炸掉好抓人。”他回答。
我拍拍头发上的灰,刘海又自然垂下来,扎到眼睫毛上,扫到眼眶里,有些刺痛,这头发早就该修一修。
以温室花朵的眼睛去扫视这一切,总会漏掉一大片底层的黑暗,当然,如果我真的是温室花朵的话。残酷的事情我那一生经历的也就那么几件而已,毕竟人的一生无论多幸运,在柴米油盐外总会有几件足以压得你崩溃的悲伤事情发生的。
经历不多,可看到的却不算少,是跟工作有关吧,亲眼见证死亡的机会比一般人要多一些,见证的无奈也足以让我多些感悟。所以才懂得能坦荡荡,用自己健康的双脚走在阳光下的人生是多么可贵,我从来都不掩饰这种庆幸,庆幸自己从来都是背对着黑暗,走在一条是用本心所选择的大道上。
这种能活在阳光下的人生,难道还不值得我用尽一切去感恩与珍惜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明明已经把你丢下了。
“你不该离开我。”这是他的答案。
“轩辕这很不公平,我喜欢你,就像爱人一样。”就如我喜欢家门口檐下那串风铃,喜欢院子里的花,喜欢地板上摊开的书,喜欢蓝天,我眼睛所能拓印的一切,喜欢你就是这种眼神。
我轻声说,浅浅的笑痕在嘴边绽放,眼睛半眯着,这个世界变小了,所以坦诚也变得自然。不踏入阳光外的地方不代表我看不到那片血淋,背对黑色的地段也不代表我害怕黑暗,曾被很多人指着鼻子狂吼。“你这个任性的家伙”。是的,我其实很任性,任性到敢去拉任何向我伸过来的手,不在乎你是从修罗场爬出来的魔鬼,还是从地狱走出来的,不懂得半点感恩的混蛋小子。
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扩大,我低头闷笑起来,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看着他那双比平常人偏大,偏圆,眸色也深得没底的眼睛,茫然如雾的无力感散在胸口处。果然,何时我们都只是相偎在一起的两个陌生人。
他又仰头望着风尘灰土漫天撒的石板顶,满脸冰凉的面瘫状,沉默了一会儿,出口的一句话没滋没味的,他平淡地说:“塌了。”
好几块巨石就这样轰隆隆倾斜下来,轩辕爵拉了我一把,我跳开那些已经往下快速凹陷的石头,我突然发现在第一次地震的时候时我们就该跑了,现在跑简直是石块滚滚来。
轩辕爵拉着我的手,出了第三个石室来到外面的石道上时停住了脚步,我有点不解他的间歇性的发呆。往后撤了撤,忽然用脚一跺,前方也踏了。
你也是拆迁来的吗?
“娘子,这里塌了。”他那种孩子气的笑容又跑出来。
我觉得不止是塌了的问题,暗暗吞了吞口水说:“路呢?”路搞塌陷了走哪里?四周全部往下陷,因为防空洞的地基下很不结实,所以这些外力足以让整个防空洞往下无限度下陷。
“不知道,我们这里站的地方只能支撑一个人的重量,你觉得谁掉下去比较好?”轩辕爵漫不经心得很恶劣,脚下只有一块还比较平稳的石块,他抓着我手,有点紧。
我认真地问:“真的吗?”
他低头看我,眼里还是一片瓷实的平静,“如果是你,你觉得我们谁该掉下去?”
明目张胆地就把局面弄到这样子,然后一脸天真地问你,谁掉下去比较好?我能说这小子很欠揍吗?
下面不高,黑洞洞得糊里糊涂,我想如果我掉下去了可能死不了,当然是在不碰到跟着掉下去的石块的前提下,而这眼前这个一脸笑得毫不在意的小子,掉下去百分之两百不会有事。
裂痕在脚下的石板蔓延得很快,那些裂痕的声音让人心跳加速。我对他笑了笑,我说我上上辈子是欠了你多少啊,你这辈子来讨债真是讨得很彻底,就差刮地皮三尺。
甩开他的手时很用力,用力到失去平衡往后仰,我可没有你们这种就算没有任何支撑点也可以凭空站着的平衡感。一脚踏空,真是不好受的滋味。
我看着他冰凉的眼瞳里的黑色裂开了纹,就像那些开在古老石墙上的花枝一样,可惜他没有伸出手,就这样看着我往下掉。
我轻轻叹一口气,突然不想再看,双手捂着眼感受到那些石块跟着我一起坠落,像是无次数的以往一样,我叫道:“阳。”
风声响起,不用看也可以知道某位青梅竹马衣袂飞飞像是幽灵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跳出来,他一秒内就可以捞到我。
我听到阳雾那种痞气十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呵呵,我就说吧。那小子就是一大野狼,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睁眼,熟悉的黑发近在眼前,那张笑脸依旧很不良,我的声音有点弱,被往下扯的力道扯断的,“废话,因为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