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觉得不过瘾,祝庭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那杯中之物在月色下波光潋滟,泛着诱人的光泽,再一次仰头饮尽,残留的酒顺着下巴缓缓落下些,湿了胸口的衣襟。
“悠筠,你可知心中只住着一人并不是什么好事。”祝庭钰笑得有丝苦涩。
简悠筠皱了皱眉,有些不理解祝庭钰话中的意思,本想追问,但此时店家正好把她刚才点的小吃全都端上来了,她瞬间只觉饥肠辘辘,哪里还管的了这么多,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
那些小吃虽不似大酒楼做得精致,但却别有一番味道,简悠筠吃得欢快,心道祝庭钰原来也是个吃货。
而祝庭钰却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这样的夜,月迷星醉,和朝思暮想的人在一起吃饭,是曾经在多少个梦里出现过的?如今梦境成真,他却觉得少了什么。
看着眼前腮帮子吃得鼓鼓的女子,一粒点心的渣子粘在了她的嘴角,祝庭钰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为女子擦拭,但手到桌边又收了回来,心中微微一叹,算了,还是慢慢来吧,如果是他的清泠,迟早会回到他的身边。
又是一杯酒下肚,心中无端升起了一股火烧火燎的感觉,面上也飞上了一抹绯红,祝庭钰只觉得头有些晕晕沉沉的,之前任务中受了伤,大夫嘱咐他不能饮酒,以前饮上几坛酒也无妨,今日看来是真不行了,祝庭钰自嘲地笑了一声,抬眼向简悠筠望去,她此时也正望着他。
简悠筠的脸向祝庭钰慢慢凑近,月色下,女子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却透着一股干净得不沾凡尘地气质,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她,她也是如此,虽没有摄人心魄的容颜,却简单而美好,虽只是因为任务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却在那一刻记住了她。
“清泠,你终于回来了。”沙哑又微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从祝庭钰口中吐出,带着往日无数幸福美好的回忆,他进入了梦乡。
看着女儿红空罐子倒在了一旁,简悠筠蹙起了眉头,祝公子想必是喝醉了,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贪这杯中之物的人,今日莫不是她说了什么触到了他的伤心事?
“清泠……”简悠筠重复着祝庭钰醉倒前念叨的名字,微叹一口气,这个名字她似乎不止一次听到了,莫非这个清泠是祝公子的心头挚爱之人?
心中无端泛起一丝涟漪,初见时的那抹沉痛又升了上来,这个祝公子似乎总能勾起她隐藏在心底的一股莫名情绪。
简悠筠又唤了几声祝庭钰的名字,但祝庭钰没有丝毫反应,想必是醉得很深,她哀叹一声,这么个大活人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为难间,只见一道人影落在了眼前,那人推开了简悠筠试图扶起祝庭钰的手,一把将祝庭钰背在了肩头。
“作孽啊作孽。”那人哀叹了一句,回头狠狠地瞪了简悠筠一眼,正是祝庭钰的五哥钟怯生。
简悠筠被瞪得莫名其妙,正想回击回去,只见那钟怯生却收了怒容,缓缓道:“你可知我六弟最近受了伤,并不能饮酒……”语气中透着丝悲伤。
简悠筠的眼睛瞬间睁大,随即僵硬地摇了摇头,她真不知道,怪不得只一小坛酒祝公子便醉倒了。
钟怯生看着简悠筠一脸惊愕的模样,也知她并不知晓,责怪她也没用,他低头望向怀中的男子,喃喃道:“六弟你这又是何苦呢?真不该放你两单独在一起。”
说罢便朝着夜空纵身一跃,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独留下简悠筠一人,简悠筠本来还想追问祝庭钰身体的情况,但钟怯生却完全不给她机会,她感觉钟怯生似乎不太喜欢她。
简悠筠哀叹一声,那钟怯生虽然变态,但看起来也是个有本事的人,祝公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心下便放宽了些。
此时夜色已深,人群渐渐散去,一阵寒凉之意在空中蔓延开来,简悠筠抱了抱胳膊,想着皇宫内的接风宴会也应该结束了,还是先回容鹤轩的别院吧。
一回到别院,容鹤轩早已在简悠筠的房中焦急地等待了,看见简悠筠出现,便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抓住简悠筠的手慌慌张张地道:“小傻子,可急死我了,你去如厕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掉进去了?”
简悠筠干笑了两声,随便找了个借口:“桃花哥哥,我刚刚在皇宫迷路了,待回去的时候宴会已经散了,就找寻了宫婢引我出了宫门。”
“我就说,你果然够傻的。”容鹤轩不疑有他,责怪地看了简悠筠一眼:“下回再去皇宫我可不能让你离开我半步了。”
下次再去皇宫?简悠筠翻了个白眼,绝对没有下次了!
“悠筠,我有件事要同你说。”容鹤轩的面容突然一正,一脸认真地看着简悠筠:“今日的宴会一方面是给风国的烈火王爷风离澈接风,另一方面宁帝有意将风国郡主风荷月许配与我。”
本来想等着简悠筠一脸悲痛气愤的表情,但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容鹤轩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悠筠,你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简悠筠转了转眼珠,心道:总不能告诉容鹤轩说她早就知道了吧,而且还是你母亲大人用来贬低我时告诉我的。
“桃花哥哥,恭喜你了!”简悠筠笑道:“能迎娶风国郡主这个美娇娘真是你莫大的福气。”
“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你的真心话!”容鹤轩一跺脚,气愤道:“我这就去同我爹娘说去,这辈子我只愿娶你一人!”
话音落,只见容鹤轩匆匆朝门口走去,似乎是动了真格。
简悠筠心道不好,想要上前拦住容鹤轩,但容鹤轩却命玉声堵住了她的去路,简悠筠只能一个人在屋内干着急,这容鹤轩做事太过鲁莽,这门亲事是皇帝属意,就算容大人心有不满也未必敢回绝,更何况容大人本身也很满意这一桩婚事呢,容鹤轩这趟前去必定无果!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上三竿,直到天亮,简悠筠才终于等到了容鹤轩,容鹤轩缓步朝简悠筠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打扮的人,那侍卫简悠筠认识,正是容谈的贴身侍卫河翼。
虽心下疑惑为什么容谈的侍卫会跟着过来,但简悠筠并未多想,只是打量起容鹤轩来,一夜之间只见他的面容憔悴了不少,右脸颊有些浮肿,雪白的肌肤上赫然有一道鲜红的掌印,触目惊心,可见动手之人必定下了狠劲,不是怒极不会有这么深的印记。
心里弥漫出一丝说不上来的情绪,简悠筠心下不忍,朝着容鹤轩迎了过去。
“桃花哥哥,你……”
伸手想要触上容鹤轩红肿的脸颊,还没碰到便被他一把捉住,只见容鹤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碍事。”
简悠筠微微张大了嘴,阳光太烈,这笑容晃得她险些睁不开眼。
“悠筠,这几日我可能不能陪你了,父亲安排了些事情给我做,待我把事情做好再来寻你可好?”容鹤轩说得清淡,但简悠筠还是在他的嘴角捕捉到了一丝苦涩。
简悠筠点了点头,直觉告诉她昨日夜里容鹤轩与他爹娘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几日有什么需要找玉声便可,还有……”
容鹤轩还想说什么,那河翼却迅速打断了他:“少爷,门外马车已备好,老爷请少爷这就动身去皇宫。”
“放肆,本少爷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下人插嘴了!”容鹤轩怒瞪了一眼河翼。
“少爷,别让小人为难!”河翼丝毫不为所动。
“你!”容鹤轩被气得就差一脚踹上河翼:“好啊,我爹的人果然不同,你最好别让本少爷抓到什么把柄!”
容鹤轩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朝别院的大门走去,走到门口又不忘回头看一眼简悠筠,那眼神复杂,简悠筠一时看不懂。
“等我。”简单的两个字如清风般飘进耳畔,简悠筠微微一怔,说话的人早没了踪迹,仿佛从来都没出现过。
今日的容鹤轩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另一厢,风国郡主风荷月斜倚在寝宫的软塌上,她已换上了一件粉色的纱衣,玲珑有致的身段在纱衣下若隐若现,好不娇媚。
风荷月从面前的果盘里捏起一颗艳红的樱桃放入口中,牙齿轻咬,一阵酸意沁入口舌。
“呸!”嫌弃地将口中的樱桃吐出,风荷月微微变了脸,怒道:“今日是谁准备的这果盘?”
一个梳着双团髻的小丫头颤颤巍巍地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是奴婢!奴婢该死!”
“倒有些自知之明。”风荷月的面上露出一抹狠厉,哪里还有当初在宴会上表现得天真无邪:“来人,拖下去仗责二十大板!”
“是。”两名侍卫闻言步入屋内,将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婢拖出了屋外。
伴随着一声惨叫,风荷月的面上却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步入屋内,跪在了风荷月的面前:“郡主交代手下的事情手下已查到。”
“哦?”风月荷不以为意地将额间碎发拨至耳后,脑中又浮现出宴会上一张桃花脸的俊美男子以及他身后那个似乎与他有特殊关系的婢女:“说来听听。”
“那女子名叫简悠筠,是个青楼老鸨的女儿,花都盛传那容家三少爷容鹤轩曾向她提过亲。”
“青楼老鸨的女儿。”风荷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嘴角挂着抹嘲讽的笑:“好啊,一个这么低贱的人还试图与本郡主抢人?”
屋内灯火摇曳,映照出风荷月此时狰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