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陆河兆向同僚告别之后,便坐着轿子朝前方行去。大概走了半柱香的时间,轿子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不久后,轿子便被迫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陆河兆挑开轿帘,眉宇间尽是不满的神色。只见其中一个轿夫唯唯诺诺地跪倒在他的脚边,有些胆怯地回答道:“大人,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轿子好像突然出了点问题,怕是您再坐下去会伤了大人的。”
陆河兆的脸色沉了沉,随后挑帘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一出轿子便开始大声斥责下人们不会做事,最后,还狠狠地踹了一脚最靠近他的轿夫,发泄后,陆河兆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的路,发现这里离他要去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你们四个,回去之后便去管家那里领了罚吧。”陆河兆说完,便一甩袖朝着前方大步行去,空旷的大路上,身后轿夫们的阵阵求饶声显得格外刺耳。
没走几步,忽然一个乞丐拦住了陆河兆的去路,此时的陆河兆余怒未消,他本想不予理会,谁知这个乞丐死缠烂打地跟着他,他只得不耐烦地将一锭银子丢到乞丐的碗里,希望这种肮脏的东西赶紧离自己远一点。哪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心,引来了周围的一群乞丐,他们将陆河兆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伸手向陆河兆要银子,推推嚷嚷间,他被逼得一步步后退。
“放肆!你们这群刁民好大的胆子!”陆河兆愤怒地大喊一声,乞丐们闻言,吓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跐溜一下四处逃窜起来,一瞬间便跑得无影无踪了,陆河兆嫌弃地挥了挥手,乞丐身上的酸臭味还留于鼻尖,他抬眼望向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被这群乞丐推嚷着来到了河边,要不是他及时遏止,说不定会被这群乞丐逼得滑落河中。
他生气地挡了挡身上的灰尘,怒火难耐,今天出门怎么没看看黄历?肯定写着不宜出门。过了一会,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陆河兆抬步刚打算离开,谁知从黑暗里突然窜出一只黑猫,猛地朝着他的脸扑了过来。陆河兆吓得连连退了几步,哪知道这一退,整个人就由于重心不稳,“咚”地一声掉进了河里。
幸亏陆河兆会游泳,他挣扎着好不容易从河里爬上了岸,看了看自己一副浑身湿透的惨样,他的心沉了沉,今日他即将要见一位大人物,这幅德行岂不是失了面子?于是便找了最近的客栈,通知下人送来供他更换的衣服。
陆河兆的心情很不好,今日当真是事事不顺,他狠狠地将湿掉的衣服丢在地上,拿着新衣转身进了屏风后面。
就在此时,一个纤瘦的身影从黑暗里窜了出来,简悠筠一眼便看见从那湿了的衣服里掉出的一方白色手帕,她嘿嘿笑了两声,真是天助我也,她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没问题后,便将手帕拾了去飞速揣入了怀中。又赶在陆河兆出来前,一个闪身,重新隐藏在了黑暗里。
虽然过程稍微有一点点复杂,但所幸她还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没过多久,陆河兆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快步朝门口走去。简悠筠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按理说这手帕应该是陆河兆非常珍贵的东西,之前软心稍微碰了一下都被他大声训斥了一番,怎么今日他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东西丢了?或者说他其实根本就不在意这块手绢?
简悠筠望着陆河兆匆匆离开的身影,心中疑惑更胜,他这么焦急的样子是要去哪里?简悠筠行动要比脑中的想法更快,一个箭步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这个陆河兆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陆河兆在前,简悠筠在后,她紧紧盯着前方匆忙前行的身影,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跟丢了,她想起容少濂之前给她的字条以及他嘴角的那抹嘲讽的笑容,心里一阵不爽,跟踪的步伐也加快了些。
容大魔王,今天倒要叫你看看我是多么聪明伶俐,精明能干,叫你对姐姐我刮目相看!想到这里,简悠筠在心里窃笑了两声,嘿嘿,最好别让我知道陆河兆有什么更大的秘密,要是真让我知道点什么,嘿嘿,看我不好好整治你。
陆河兆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府上,反而去了一间不怎么起眼的客栈。简悠筠悄悄地跟着他上了楼,等看见他进了一间客房,便弓着腰偷偷躲在了窗下偷听。
“陆大人,你可来迟了。”屋内,一道听似温和却透着森森冷意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那温淡的声音让简悠筠觉得一丝奇怪的耳熟,心里没来由的紧了一下。
“还请大人莫怪,路上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陆河兆礼貌地弯腰作偮,之前骄横跋扈的样子在这个人的面前似乎尽数收敛了起来,语气谄媚甚至还透着一丝卑谦。
屋里的人到底是谁,竟然能让陆河兆如此卑躬屈膝?简悠筠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陆大人,之前在下提出的意见你可考虑好了?”又是那道温淡的声音,不紧不慢道。
“大人,这些天来,陆某一直在思考大人的提议,思来想去,觉得大人的提议甚好。想陆某多年来为宁国出生入死,甚至连两个侄儿也都为宁国接连战死沙场,而那宁帝却只赏我几个没有用的头衔和几块无用的荒地,想想实在是心寒啊!陆某在宁国从未被重视过,就连那容谈老儿也处处打压于我,如若大人真的应允我在风国会有大好的前途,我定当赴汤蹈火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听到这里,简悠筠的心砰砰乱跳起来,如果这样都听不出来这两人在说什么,那她真是彻底的傻子了,这陆河兆竟然试图勾结风国的人里应外合出卖宁国!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她简悠筠区区一个青楼老鸨的女儿,这种事情可不是她能掺和的。
简悠筠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好好的干嘛去跟踪陆河兆啊,拿到东西走人不就好了,就为了满足她要向容少濂证明自己其实很聪明的私心,这下倒好了,如果里面的人发现她在门外偷听,估计十个简悠筠都不够人杀的好不好!
想到自己的下场有可能会无比凄惨,简悠筠全身一个哆嗦,赶忙动了动身体,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对!保命要紧,怎么来的就怎么消失。
简悠筠蹑手蹑脚地往前一步一步地挪动着身体,哪知道这脚还没挪到楼梯口,一阵冷风便“刷”得一下扫过她的耳畔,随后一柄冰凉的短刀便抵在了她的脖颈处。简悠筠心下一凉,心想完了,她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来,她的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全身都包裹在黑色之中,唯独留出一双透着阴冷的眼睛,此时正冷冷地注视着她。简悠筠刚准备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但话还没到嗓子眼,就觉得一股力量重重地打在了她的后颈上,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全身酸痛无力,筋骨都似被人打断了般,一股彻骨的冷意从脚底遍及全身,身体也像被什么束缚住,动弹不得。简悠筠痛苦地皱了皱眉,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简悠筠环顾了下四周,大脑一片空白,神情也有些迷惘,这里昏暗潮湿,透着诡异的阴冷之气,黑暗中只有不远处一簇明明暗暗的火光发出微弱的光芒,诡异地在风中摇曳。
简悠筠挣扎了一下身体,此时,她的四肢正被铁链反绑在身后的石柱之上,森森寒意透过冰凉的石柱传递全身,除此之外,她的双脚还被浸泡在冰凉的水中,这一切就像置身在恐怖的噩梦之中。简悠筠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这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场噩梦,她真的被人关在了一间水牢里,脚下冰冷的水淹过她的脚踝,冷意一点一滴地浸透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简悠筠扭动着身体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她这才发现不知是不是被关在这水牢里太久受了凉,声音沙哑而破碎。
“喂,有人在吗?”她无力地大喊了一声,本来不抱有太大希望,但话音刚落,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黑影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定睛一看,想起这个人就是之前打晕她的人。
面前的黑衣人并未开口,黑暗中又多出一道声音质问道:“你是何人?”简悠筠这才发现前方明明暗暗的火光边还坐着一个看不清的人影。
“误会,真的是误会!你们抓错人了。”简悠筠赶紧为自己辩解。
那人影呵呵笑了起来:“误会?疾风,看来这位姑娘尚且不知人间疾苦,你替我问问她什么叫误会。”说完,简悠筠身边的黑衣人眼光忽然一暗,下一秒,就执起一根长鞭狠狠地向简悠筠的身上抽去。
“啪”得一声响,是皮开肉绽的声音,简悠筠感觉整个身体都快撕裂开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感让她只想放声大叫,她咬咬牙,最终忍住了。
简悠筠的内心一阵翻江倒海的委屈感瞬间袭来,自己真的是倒霉透顶!她的出生虽不算高贵,但好歹也是娘亲手上的明珠,即使是个“傻子”,也是云雀楼人人捧着的小祖宗,虽然两年前的记忆已经全部忘记了,她不知道以前自己有没有受过什么苦,但看这身体如此的娇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想必除了跳崖殉情外应该没有受过什么大罪,想必那位被她遗忘的丈夫也是极力宠着的。在回到云雀楼的这两年里,简花花为了补偿她,更是对她千依百顺,别说干重活了,端个茶倒杯水都怕她伤着,恨不得天天把她供在那里。她那日子过得就跟个千金小姐似的,衣食无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而这一切悲剧的开始,皆是因为她认识了容少濂那个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