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悠筠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盆热水,她走至床前,将水盆放在床边的案几上,坐在了容少濂的面前。
“水给你打好了,你先自己把伤口擦拭干净再敷上金疮药。”刚才远看这伤口就已经让人觉得狰狞可怖了,近处细细打量,更是触目惊心,伤口约莫十几公分长,外翻的皮肉有的几近烂掉,甚至能看清血肉下的骨头,鲜血不停地从那伤口处喷涌而出,惨烈得让人不敢直视。
简悠筠撇开了视线,深呼了一口气才能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
空气里沉默了片刻,半天都没有人动弹,简悠筠转过脸来,正好看到容少濂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果真是个傻子,你觉得我这样能自己给自己擦拭伤口吗?”容少濂挑眉道。
简悠筠抽了抽嘴角,那处伤口从肩膀处一直蔓延到身后,勉强撒点金疮药还好,若要自己擦拭清洗,的确是有点不方便。她干脆一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随后便恼火地从水盆里挤出一块干净的湿布,向着男人的伤口处伸去。
此时容少濂已将衣裳半褪,虽说他看上去有些瘦削,但裸露出的肌肤却结实精壮,肌肉纹理也是曲线分明,若不是那道狰狞的伤疤,这会是一具令多少女子脸红心跳的姣好身体。
简悠筠也不禁有些脸红心跳,她什么时候也变成一个色女了?
手上的湿布触到了男子的伤口上,只见容少濂身体向后微乎其微地动了一下。
简悠筠立马收回了手:“喂喂,可是你让我擦的,弄疼了我可不负责。”
容少濂有些好笑的扯了扯嘴角,随即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捉住了简悠筠半举在空中的小手,强迫她向自己的伤口用力擦去。
简悠筠一惊,正要将手收回,只听见头顶又传来容少濂有些冰冷的声音:“疼?比起我曾经经历的这点疼又算的了什么?”
是啊,比起他曾经提过的小时候经历的种种,这的确算不了什么!
简悠筠的心陡然一沉,壮着胆子仔仔细细地帮容少濂清理起伤口来,这回容少濂丝毫没有动弹,脸上一副平淡无波的表情,要不是容少濂额角沁出的丝丝冷汗,简悠筠当真以为这伤口是伤在别人身上的。
远处的烛火在风中摇曳着,昏黄的烛光照在床边的两人身上,一个一脸认真的重复着手中擦拭的动作,另一个则低头望着身边的女子,眼中透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柔情。
“容少濂,我总觉得你身上的秘密太多。”简悠筠将沾了血迹的湿布扔回盆里,一盆清水瞬间被染成了鲜红。
“你今天这身伤到底是怎么回事?”话才问出口,简悠筠便觉得有些后悔,容少濂似乎并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事情,但不知怎的,这种氛围让她忍不住想要探究得更多。
果不其然,她只觉得自己的下巴一疼,容少濂已经用他那只未受伤的左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温热的呼吸吹拂着她的耳畔。
“简悠筠,我的事情你最好别多管,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冰冷的语气从男人的口中吐出,透着丝丝森寒。
简悠筠一怔,心里顿觉委屈,随即愤怒地甩开了容少濂捏住她下巴的手,许是因为容少濂受伤的缘故,她竟轻轻一挥,男人的手就叫她轻易挥去了,只见容少濂身体有些不稳,额头上细细密密地爬满了汗珠,似是牵扯到了伤口,但脸上却丝毫看不出痛楚,挂着抹残忍的冷笑。
简悠筠心下有些不忍,但嘴上还是恶狠狠的说道:“好啊,你个大魔王,我只是关心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关心我?”容少濂轻哼一声,“自从我娘去世后,我身边出现的全是处心积虑想要致我于死地的人,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关心了!”容少濂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胡乱地把金疮药撒在自己的伤口上,又将褪去的衣裳穿好,大步向窗前走去。
月凉如水,映得容少濂的侧颜也显得有些凄凉。
简悠筠刚想好的反驳之辞竟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只是愣愣得看着眼前单薄落寞的背影。
空气中,突然飘过一声薄薄的叹息,若有似无,仔细寻去又似乎不过是恍惚。
“傻子,上次的事情容烨颐没有得逞,他一直怀恨在心,你近日多加小心些。”浅淡的声音从容少濂的口中吐出,简悠筠只觉得心中猛得荡起一丝异样的情绪,但还不待她回过神来,只见一抹身影一个飞身跃出窗外,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坐在屋内还没反应过来的简悠筠又好气又好笑地盯着窗外,他这算是什么?不让别人关心他,他反倒来关心别人了?真是个矛盾纠结的人!
辗转反侧了一宿,好不容易在临近清晨的时候简悠筠才迷迷糊糊地睡去,这一睡就睡到了午膳时间,她硬生生被一阵饥饿感叫醒了。
简悠筠随便洗漱了一下便出了门准备觅食,这才走到云雀楼的大厅,便看见大厅里面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人,不知都在看些什么。
简悠筠心下疑惑,也挤进了人群之中。
只见人群围着的是一箱箱用红色绸布包裹的箱子,堆砌起来竟有一人多高,三茶六礼一样不少,竟是一堆用来提亲的聘礼,简悠筠微微张了张嘴,这么声势浩大,不知道这是哪家的贵公子来向云雀楼的姑娘提亲了。
“云荷姐姐,这是在玩什么呢?”简悠筠拍了拍身边一个长相甜美的姑娘。
云荷一看和她说话的人是简悠筠,嘴角瞬间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悠筠啊,我可真羡慕你,你可摊到好事咯。”
“我?”简悠筠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心中猛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呵呵。”简悠筠干笑了两声,“姐姐们,我还是不打扰你们玩了。”这厢正准备开溜,却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简悠筠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喜笑颜开的桃花眼。
“桃、桃花哥哥,这么巧啊?”
“不巧,我特地来寻你。”容鹤轩笑得一脸无害,双眸中透着一股深情,也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突然执起了简悠筠的手放入自己的怀中,“悠筠,你可愿意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啊?”简悠筠像触电般地甩开容鹤轩的手跳出老远,身上早吓出了一身冷汗,半响才不自然地开口道:“桃花哥哥,你是在玩扮家家吧?”
只见容鹤轩向前一步,脸上的笑意已经收起,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容鹤轩一向风流,身边的女人无数,但从今日起我愿意把她们全部抛之脑后,一生只与你一人相伴,你可愿意?”
简悠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直直望进容鹤轩的眸里。
“桃花哥哥,我可是个傻子,你和我在一起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我不在意。”那是不假思索的话。
简悠筠怔住,此时的容鹤轩的眸光深邃又清澈,她从中看到了真情,一些道不明的情绪油然而生,但却不关乎爱情。
“胡闹!”一道愤怒的声音斜斜插了进来,只见简花花从楼梯上疾步走了下来,一双眼睛几乎要冒出火花,“容少爷,我女儿嫁猪嫁狗都断然不会嫁给你们容家!”
刚才还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噤了声,所有人都望向了简花花,想那简花花平日里视财如命,对待有身份有地位的客人更是谄媚奉承,今日怎么会对这个容家大少爷说出如此严厉之辞。
“阿帅,送客!把这些聘礼全给我丢出去!”
简花花对着身后的阿帅使了个眼色,阿帅立马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嘴角抽了抽,怎么这种得罪客人的事情都让他干,你怎么不叫其他人?
“容少爷,对不住了,老板娘今日心情不好,小的送您出去。”阿帅笑呵呵地说道。
“等等,老板娘我对你女儿是真心的!我……”
“赵虎!李豹!还不去帮忙!”还没等容鹤轩把话说完,简花花又是一声怒吼,两个长相魁梧彪悍的打手立即上前一步,不容分说就架着容鹤轩出了云雀楼,还不待容鹤轩说出半个字就被两个打手扔了出去,紧接着一箱一箱沉重的聘礼也相继被丢了出来。
“容少爷,真是对不住了!”阿帅对着摔倒在地的容鹤轩抱歉一笑,随即关上了云雀楼的大门。
云雀楼内的众人都知趣地逃离了现场,简悠筠也混在了人群里想要趁机开溜,
“简悠筠。”简花花犀利的目光淡淡扫了过来。
简悠筠只得不情不愿地缩着脑袋挪到了简花花面前:“嘿嘿,娘亲,悠筠也不想和桃花哥哥玩扮家家啊。”
简花花在简悠筠的脸上停顿了片刻,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悠筠,你且记住,不要与容家人多来往。”说罢,便拂袖而去。
“阿帅,容家是不是欠我娘很多钱?”简悠筠一把拉住正要回房去的阿帅。
“我哪知道,反正你听你娘的就是了,她总不会害你。”阿帅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上下打量了简悠筠一番,“没想到你这傻子还有人来提亲,这个社会看来要完蛋了。”
简悠筠干笑了两声,是啊,这个社会是怎么了,先是有人要非礼傻子,后又有人向傻子提亲,看来正如阿帅所说,这个社会要完蛋了!
此时,离云雀楼不远处的墙角露出一袭湛蓝色衣角,一个高大的男子看着远处一脸狼狈的容鹤轩露出了讥讽的笑容,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他打了个响指,随即一个家仆打扮的人向前一步。
“福照,明日我要让容鹤轩被赶出云雀楼的事情满城皆知,务必要传入我爹的耳中。”
“是,手下这就去办。”福照恭身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