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哥,你不是在逗我吧?之前我听人说这容家大少爷可是个疯子,怎么能被封了官职?”简悠筠咽了口口水,声音有点颤抖。
“啧啧,我也不知道,这官场的水可深着呢,我只听说那容家大少爷的疯病前两日突然被一个神医医治好了,并展露出惊世的才华,随即被容谈容大人引荐给了皇上,便被封了官职!”大哥摇了摇头,感慨了一番,随即才像反应过来一般,赶紧说道,“我不与你说了,我得赶紧排队取粮食了,去迟了可就没了,到时候非被我家那婆娘骂个半死!”
话音刚落,那大哥便急匆匆地朝着人群奔去,独留下全身僵硬的简悠筠,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她有想过那日之后无数种事情发展的可能性,唯独没有想到容少濂非但没事反倒被封了官职!
简悠筠的脑袋一片空白,她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直到一头撞到一颗大树上才猛得回过神来,吃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同时,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从简悠筠的眼前闪过,简悠筠眯着眼睛看去,那背影看起来十分熟悉。她一下子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揉了揉酸痛的屁股,蹑手蹑脚地跟上了那道人影。
那人的背影看起来有些佝偻,穿着件深蓝色绸缎面的袍子,头发梳得非常认真,没有一丝凌乱,一根根银丝般的白发与黑发混在一起,清晰可见,虽然精瘦却给人一种极为干练的感觉。他边走边四处张望,生怕一不小心便被人发现似的,异常谨慎。
简悠筠看着那人的背影,脑中飞快地回忆着近日见过的人,最终没想起来那人是谁,但直觉告诉她那人应该是容家的。
只见那人突然在一家名为“望盛楼”的酒家门口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的店小二立即迎了上去,他在小二耳边耳语了几句,只见那小二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谄媚地将他迎进了酒家。
此时,躲在不远处的简悠筠也一个飞身向前进了望盛楼。
“这位客官您是一个人吗?这边请。”还是刚才那个小二,看见简悠筠进来立即热情地迎了上去。
简悠筠四下环顾了一圈,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小二哥,方才那位……”简悠筠刚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被她收了回去,想想不对,这么直接问出来肯定会招人怀疑,于是斟酌了一番这才重新开口道:方才我在门口看见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老者落下了一个钱包,于是赶紧追进来想还给他,但一进来便看不见人影了,小二哥可知道他去往了何处?”说罢,简悠筠忍痛将自己的钱包拿出来,递到了小二的面前。
小二不确定地上下打量了简悠筠一番,似乎在思量简悠筠所说真假,随即有些为难地抓了抓脑袋:“小哥说的是刚才进来的那位贵客吧,他刚刚嘱咐过我们谁都不能靠近他所在的包间一步,这……”
简悠筠想了想,又忍痛从身上取出一锭银子来:“小二哥,我只是发扬拾金不昧的精神还个钱袋而已。”
“这还是不太好吧,那位客人可是我得罪不起的……”小二明显有些动摇。
于是简悠筠再次忍痛从身上又拿出一锭银子出来:“我娘从小教育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今日若不让我去还钱袋,就是在做恶事,我定彻夜难眠。”
“不如这样,我去帮小哥还钱袋去……”小二咽了口口水,一副就要扑上来的架势。
简悠筠只有按住快要滴血的小心脏,颤颤抖抖地把身上仅剩下的最后一锭银子也拿了出来。
“小二哥,你就成全我想要亲自做好人好事的心愿吧。”
“好吧!既然小哥只是想去还个钱袋,想必里面的那位贵客也不会过于见意,上楼左转第二间天字二号房,到时候那位客人如有怪罪,小哥可别说是我说的啊,就说是你自己追上去的。”小二干脆一把夺过简悠筠手中的几锭银子,一蹦一跳地向柜台跑去。
简悠筠简直想上前掐住小二的脖子拼命摇了,这出来一趟好了,花光了简花花给她的所有零花钱,这以后想跑路都跑不了了,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耸拉着脑袋极度不爽地爬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还没走到一半便听见楼下传来了那小二的声音。
“掌柜的,老子不干了!”
简悠筠一个趔趄,差点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来到小二口中的天字二号房门口,简悠筠看了下四周,确保四下无人后便小心翼翼地戳破了窗花纸,朝里面望去。
之前看到的那抹熟悉的身影果然在里面,他此刻依然背对着简悠筠站着,只见他卑躬屈漆的站在一人身边,用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夫人,事情恐怕有所变故,您在少清観吃斋数日,不清楚近日容府发生的事情,让小人给您细细讲来。”
那位夫人并未开口,只是举起桌上的茶盏放在鼻尖闻了闻,便转过杯口,小口吞咽品尝起来。
简悠筠伸长脖子眯着眼,想要看清那位夫人的样子,只见那位夫人侧对着她,着一身镶金边的白色拽地长裙,裙裾上绣着素雅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手臂上挽着一条丈许长的翠玉色薄纱,发髻高高挽起,斜插着一只碧玉发簪,衬得肤若凝脂,面若芙蓉,举止投足间皆是艳丽无比,媚意天成。虽然只是一个侧颜,也让同为女子的简悠筠惊艳了一把。
那人继续开口道:“前几日晚上容烨颐的传令符在云雀楼遭人盗窃,窃贼行迹败露后匆忙之下丢下了一张字条,容烨颐便慌慌张张地召集我们前来分析,想要查出那窃贼的真实身份,当时小人灵机一动随口说那字条上的字迹像极了已故的俞琉夫人,那容烨颐本就是无脑之人,小人随便一挑唆他便中计了,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容少濂,殊不知那字条上的字迹再寻常不过,什么人都能写得出来,这俞琉夫人反正已故多年,没有人会去查证她的字迹到底是什么样的,这正好挑拨了容烨颐与容少濂的关系,不知为何,那容少濂虽然已经疯了数年,但小人依然对他有所顾忌,本来想借着容烨颐的手除了他,没曾想到反倒让他成了我们如今最大的绊脚石!那日回去后容烨颐便去试探容少濂,让容少濂从那城墙上跳下去,没想到那疯子真去跳了,结果重伤不愈,差点一命呜呼,幸得那花都有名的古怪神医李群相救才保住了小命,而那疯病也竟然被治好了!”
那夫人依旧不开口,又自顾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茗起来。
门外的简悠筠却已经吃惊地合不拢嘴巴了,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她的想象,她就知道容大魔王没有这么简单,以前留给她的字条肯定都是他模仿别人的字迹写的,如此心机深沉的人怎么会留给自己那么大的破绽!她一边在心里骂了无数遍容少濂卑鄙无耻,一边又对容少濂差点一命呜呼的事情耿耿于怀,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还有,她师父这么古怪的人怎么会亲自去给容少濂治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容烨颐不足为惧,可是这治好疯病的容少濂如今却不好对付了。老爷不知为何又为他引荐了官职,如今老爷的心思小人也是越发琢磨不透了。”那人又开口道。
只见那夫人放下茶盏,突然转过脸来,简悠筠这才完全看清她的容貌,面若桃花,双眸似水,唇若点樱,眉如墨画,说不出的柔媚细腻,竟与容鹤轩有七分像!她似乎不经意地朝着简悠筠所在的位置扫了一眼,吓得简悠筠赶紧缩回了头,半晌才听见那女子低回轻柔而又妩媚多情的声音:“少爷现在如何?”
“夫人放心,少爷心思单纯,想是被有心之人陷害,最近做了不少惹老爷生气的事情,本来被老爷关在别院里,但两日前他自己逃了出去,小人派人查看,他如今住在云雀楼里,并无大碍。”
“那便好。”那夫人又开口道,声音依旧是柔中夹着几分媚,
“夫人,接下来要如何?”
“你且继续盯着容烨颐,至于容少濂……”女子的食指下意识地在木质桌面上敲了敲,“到时候我自有思量。”
“是。”那人正准备告退,却又似想起什么般收住了脚,“夫人,那陆河兆的事情小人已处理妥当,米为已经成为了替死鬼,定不会查到夫人头上。”
“很好,你下去吧。”
眼见那人就要出来,简悠筠立马一个飞身躲进了隔壁空置的房间,这才抚了抚自己惊魂未定的小心脏。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刚才那屋中的女子定是容鹤轩的生母孙月白,而那个男人她也终于想起来是谁了,正是经常跟着容烨颐来云雀楼的管家张贵!
刚才的信息量太大,让此时简悠筠的头脑乱成一团,半天都理不出头绪,张贵临走前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难道陆河兆的死是孙月白指使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就在简悠筠头疼欲裂想要撞墙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挡住了她眼前的光线,简悠筠抬起头来便看到了容少濂那张似笑非笑,又透着森森寒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