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
简悠筠坐在佑安殿的后院里,一边吃着宫女为她准备的小点,一边和面前的月琴说着话,风离熙不在的这几日,她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整日往风离熙的寝殿里跑,倒是乐得清闲,月琴也得了皇上的特令,允许她在皇上不在的这几日过来陪简悠筠聊聊天,解解乏。
今日的月琴看起来心情颇好,简悠筠知道风国大胜后,司徒辉和钟怯生都相继回了国,他二人坚守月葵城到最后一刻,两人都身受重伤,就在最危机之时,终于等到了风离熙的援兵,两人最终才幸免于难,平安回到了风国。
“悠筠。”月琴突然抚上简悠筠的手,脸上欢喜的神色收了起来,表情也变得极为严肃。
简悠筠看月琴的神色,知道她似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于是便丢下手上正准备拿起的糕点,看向了她。
“我这次恐怕是最后一次来皇宫见你了。”月琴紧了紧握住简悠筠的手,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简悠筠一惊,她不知道为什么月琴会这么说,但仔细想了想,又似乎懂了什么,简悠筠虽已没了以前和月琴一起的记忆,但两人之间那种隐隐的默契却还在,遂也学着月琴的样子,回握住了女子的手,问道:“月琴,你……是准备要离开这里了吗?”
月琴没想到简悠筠一下子便猜到了她下面要说的话,微微张了张嘴,但又很快释然地一笑,眼前的人毕竟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是最理解她的人。
“悠筠,你猜的没错,我家大人和钟军师在返回帝都前,便已和皇上告了命,他们准备退到边疆驻守了,自此之后我们便再也不会踏入这帝都一步。”
简悠筠垂了垂眼帘,听到月琴这么说她倒一点都不意外,司徒辉和钟怯生一直以烈火王爷风离澈马首是瞻,是风离澈的左膀右臂,而自风离澈落入炽水河不知所踪后,风离澈的大势便已去,朝中风离澈的势力群龙无首,不过一盘散沙而已。
风离熙亲自率领大军出征告捷后,百姓早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这曾经‘碌碌无为’的小皇帝身上,至于风离澈,很快便会在这个历史的洪流里被人忘却。再加上风离熙这一役后,重新拿回了风离澈手上的兵权,风离澈即使没死,回来也不过只是个空壳而已。
这个世上的人最是凉薄,哪里势力大,便自动向哪里倒,相信风离熙不日后,便会把这朝中的势力进行一次大换血。
而第一个整顿的对象便会是风离澈昔日的旧部!或杀或贬都是必然,司徒辉和钟怯生在此时提出退隐倒是最明智最聪明的选择。
而且……
简悠筠闭了闭眼,祝庭钰的死对他们的打击应该也很大吧,许是这二人也看透了许多,这官场之上,拼尽了一生,又能换来什么呢?倒不如和妻子一起离开这个处处暗藏杀机的地方,保一世安乐。
“悠筠,你也别太难过,我们虽然不回来了,但你可以到边疆去看我们啊,我听说那边疆之地虽荒芜,但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人,也有许多有趣的东西,你以往好奇心最重,倒是可以过来见识见识。”月琴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但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她一边慌乱地擦着眼角掉落的泪水,一边急道:“你瞧我,我这爱哭的毛病就是改不了,让你瞧见又该让你难过了……”
简悠筠看见月琴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站起身走到月琴身前,伸出双臂将女子一把抱住,然后低声在月琴耳边说道:“月琴,你也别难过,我有机会定去边境找你的,到时候就由你带我去见识见识那些稀奇古怪的人可好?”
月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难过,身体在简悠筠的怀中开始剧烈颤抖,最终放声大哭了出来,过了好半天才勉强收住了哭声,涩哑地在简悠筠的怀中答了声“好”。
两个女子就这样在院中抱了好半天,直到有宫女过来传话,说皇上回来后,为庆祝这场战役大捷,特在玉荣殿摆了个小宴,想让简悠筠过去参加。
简悠筠这才松开了抱住月琴的手,在女子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问道:“月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夜就走。”月琴答道。
简悠筠点了点头,她明白他们为什么走得这么急,自古以来,君心最是难测,随时都可能发生变故。
“走吧,一路小心。”简悠筠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来。
月琴也不再说什么,又怔怔地看了简悠筠好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地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月琴又似想到什么一样,突然回过了头。
“对了,悠筠,我家将军还有钟军师让我给你带了一句话,我本来犹豫着要不要向你说的,因为现在的你毕竟对以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他们的话是对月清泠说的,对你说倒是没有太大的意义。不过,方才我又仔细想了想,无论怎么样,你毕竟还是月清泠,我还是应该替他们传达一下,他们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希望你可以原谅他们以前对你做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从中阻挠,或许你和祝将军就不会分开。”
简悠筠心里一动,随即笑道:“月琴,你替我转答他们,就说月清泠早就原谅他们了,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和他们无关。”
“好,我会传到的。”月琴点了点头,最后再看了简悠筠一眼,便随着宫人走出了门外。
看着月琴鹅黄色的衣袍逐渐消失在眼前,简悠筠有些无力地瘫坐在了院内的石凳上,如今这个风国,已经完全没有丝毫让她值得留恋的地方了,连最后一个关心她的人也离她远去了。
“姑娘,我们现在可动身前去玉荣宫赴宴?”一个小宫女在简悠筠的身边催促道。
简悠筠没有答话,只是径直从石凳上站起,朝着屋外走去,哎,她不知道呆在这金丝牢笼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