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把头撇过去，实在不愿意再多看沈皓一眼。

他觉得自己现在但凡多看沈皓一眼，那就是对自己极大的挑战。他开始后悔自己竟然答应唐芷不和沈皓吵架，其实在他刚答应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做不到。

“从小到大，你就看我不顺眼。你总觉得我欠了你的，你觉得我抢了你的东西。虽然我很确信自己什么都没做，但你对我还是不友好。”沈皓问沈川，“我就想问问你，我们的关系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得到缓解？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说出来的我能不能做到，但我还是很好奇，也许能试试。”

“不可能，我们这辈子都只能是敌人。”沈川冷冷地说，“从你进到我们家门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只能是敌人。想想你和你妈妈对我做的事，你再想想我为什么把你当成敌人，你不觉得这中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吗？”

“我知道，但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沈皓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见你的妈妈，你也一直在找，但是始终没有消息。”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这是沈川的一块心病。

沈川之前一直都在找他的妈妈，可是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没有丝毫头绪。他知道，在没有任何消息的情况下找一个人其实就是大海捞针，找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他还想试试。他就是想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亲口问问她，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决绝地离开他？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走？而且走了之后为什么对他不闻不问？为什么从来没回来看过他，整个人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一点能让他想念的机会都不给他，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过这件事他自己想可以，不管他自己一个人怎么苦恼，怎么郁闷，他都是他自己的事，和沈皓无关。现在沈皓问他这个问题，只会让他觉得恶心。

“其实你找不到她，可能是因为她已经改头换面，过上她自己的生活，她未必过的不好，但你过的是真不好。”

沈川突然抓住了沈皓的衣服领子，咬着牙说：“我再说一次，这是我的私事，不用你管！”

沈皓笑着抓住沈川的手，将沈川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来。

“这里是医院，大家动手可不好。而且那里面有你承诺过的人，你要信守你的承诺，所以你也不会对我动手。我想你应该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是想激怒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的消息。”

“什么消息？”沈川压低了声音，“你最好不是在整我。”

“当然不是。是这样的，唐芷知道了你的情况之后，她很心疼你，想帮你找到你的亲生母亲。不过唐芷一个人的能力有限，需要我的帮忙，我答应了。这段时间我一直不停地在找，寻找有可能是你母亲的踪迹，结果和你之前一样，一点收获都没有。”

沈川的表情有一些失落。

“你这么大医生平时不是很忙吗？真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

“你是我亲弟弟，你的事也算不上闲事。虽然寻人的过程不是很顺利，而且也确实遇到了很多麻烦，但还是有点收获的……”

“你找到人了？”

“我也不能和你保证我找到的人就是那个人，但我想……很有可能就是。我是从唐芷给我的线索里顺着找下去的，线索就是阿姨的日记。之前我只能根据名字去找，总之线索很少，后来她看了阿姨的日记，给我整理了一些线索。我就把那些线索也添加了进去，这才找到了现在这个人。虽然我不确定她是不是我们都在找的那个人，但可能性很大。”沈皓给沈川一个信封，“这里面是那个人现在的详细资料。除了照片，其他的和之前我们在找的那个人的信息完全不一样。她现在彻底换了一个身份生活，她不是改了名字，确切地说或是不止改了名字，她还改变了自己的经历，一切的一切。我觉得能改的这么彻底也不容易，要不真的的就是慢慢改下来的，要不就是借用了另一个人的身份。我既不是警察，又不是私家侦探，能找到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沈川的脸色很难看，他不知道自己在听些什么，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想他听到的应该和他想的不是一回事，但是……但是他觉得自己听到的就是自己之前一直期盼的结果。

“你……你真的找到了？”沈川的嗓子有些哑。

“我不知道，还没得到确定。其实我应该在确定之后再和你说的，但是为了避免你上当受骗，避免你继续专注于找人，或是一想到和这件事有关的东西就心情不好，甚至发脾气。作为你的亲哥哥，你是我的家人，我不想和自己的亲弟弟保持这么尴尬又生疏的关系。我知道就算我现在帮你找到你的母亲，你也未必会感谢我，但我想至少你也不会再一看到我就是一副见了仇人的样子。”

“就算你帮我找到了我妈，你以为我就不恨你了？不能改变的事实就是，当初是你们母子逼走了她。如果没有你们，我就不会变成这样。”

“你以为如果我们没回来，你就能过上父母恩爱的幸福生活吗？”沈皓无奈地说，“你知道现在离婚率有多高吗？你才刚结婚，我按说也不应该这么打击你，但是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的是性格和精神方面的契合，爸和你的母亲在一起本来就不是因为感情，你还指望着他们恩爱吗？你现在也是成年人了，麻烦你能不能用成年人的想法去看问题？告诉你个好消息，假设找到的这个人就是你之前再找的人，那她已经过上了很幸福的生活，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现在过的非常好。”

“她有了新的家庭？”

“当然。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合适，但我还是要说，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和一个错的人分开，和一个对的人在一起，这是最好的结果。只是她的处理方式实在是太草率。她毕竟是一个有孩子的人，她就算想开始新的生活，至少也应该对你有个交代，但是并没有。不过作为儿子，我想你应该替她开心，因为她可能真的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了。”

沈川一直没说话，气氛似乎有些压抑。

沈皓也能理解沈川现在的心情，这么大的变动，心情不好也很正常。

“这都是真的吗？你不是随便找来一个人骗我的吧？”

“这我可骗不了你，是真的。不过我也不好把话说的太绝对，毕竟我也不确定我找的人对不对。”

“我会去确定的。”

“嗯。”沈皓看了看表，对沈川说，“我的休息时间结束了，我先走了。”

沈皓刚要走，沈川叫住沈皓：“等等。”

“还有什么事？”

沈川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不情愿地对沈皓说：“谢谢你。”

沈皓笑了笑，走上前拍着沈川的肩膀。

“这是我欠你的。虽然我知道想凭着这个来弥补也不大可能，但是希望你能放下你心里的那些阴影。你一直担心你妈妈在外面会不会过的不好……现在这个结果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安慰。接下来该怎么做，该怎么想，这就又是你自己的事了。唐芷是你的妻子，你在想不通的时候可以和她聊一聊。我对唐芷的了解也没有那么多，但她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她会知道该怎么安慰你的。”

沈川没回应。

沈川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不太确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觉得这个时候得到这个消息，加上唐芷怀孕……可能是双喜临门，但是第一件事喜从何来呢？

他唯一能高兴的地方就是他的母亲并没有之前受了刺激就想不开，并没有出意外，而且还过的很好，现在有了新的家庭，过的很幸福……至少比之前还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要幸福吧。

可是他呢？他也还是一个被抛弃的了孩子，这一点也始终没有变化。

他觉得好像有点残酷，但是沈皓说的也有道理，他是个成年人不是吗？他不应该有这种想法，他应该替他的母亲开心，虽然那么多年没见……她可能早就不记得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了吧。

沈川缓缓坐了下来，拿着手里的信封，犹豫很久，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打开。

他担心打开之后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画面，譬如他的妈妈正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身边站着一个孩子……那可能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子。

“真的是你吗？”沈川对着信封说，“我希望沈皓找到的人就是你，但是又希望他找到的人和你没关系。我是不是很可笑啊妈？那么多年不见，在你心中，我这个儿子是不是早就没有存在感了？你是不是根本就不记得我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