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御林军将王大虎堵了嘴拖下去,二皇子方注视着堂下冷汗涔涔的江安县令道:“王县令,你也听到了,郡主让你留下,有话要问你!”
王县令急急叩首道:“二皇子,下官冤枉啊,冤枉啊。犬子治家不严,一个通房丫头和外人私通,还怀上了孽胎。犬子一时冲动,便将那奸夫下了大牢,还将那孽胎打掉。没想到那丫头便怀恨在心,趁犬子不备,逃了出来,还冲撞了郡主船驾,实在该死,实在该死啊!”
说完,他颤抖着从袖中摸出来一张皱巴巴地纸笺道:“二皇子请看,这便是那丫头签的卖身契!”
二皇子之前对杨芸娘的事情略知一二,如今又在王县令处听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他摆了摆手道:“此事你跟我说是没用的,郡主慈悲心怀,你还是待郡主过问此事吧!”
王县令一听二皇子不打算插手此事,而那郡主听说最是好性子的,心里大石放下一二,随即又叩首道:“郡主驾临本地,本县父老特意准备了一批土特产,请二皇子与郡主笑纳。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父老们的一番心意,还请不要拂了他们的一片苦心!”
二皇子接过王县令呈上的礼单扫了一眼,果然上面都写着什么鲤鱼三篓、瓜果五车之类的,倒也不放在心上,"嗯"了一声,便叫人按单子清点。
王县令察言观色,见二皇子表情还算温和,胆子更大了一些,遂悄悄对二皇子道:“下官……下官这里也有一点小礼物要送给二皇子和郡主……”
二皇子不耐烦的扫了一眼王县令道:“还有什么,一并拿到外面清点,本皇子乏了,你且退下候着吧!”
王县令本来阿谀赔笑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好一阵子才又呵呵笑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既然二皇子乏了,那便不打扰了。只是不知道郡主是……”
二皇子瞟了王县令一眼道:“你便等着吧,不要东打听西打听的,知道吗?”,二皇子虽然年龄不大,可是久居上位,脸色沉下来,颇有威严,王县令心头一紧,不敢再多言。
待到了下午,杨芸娘终于悠悠醒转,小鱼亲自问了芸娘的话,又遣了白芙乔装打扮找了杨家附近的地保、邻居问话,果然芸娘状纸上所写句句是实。
王县令一家在江安县城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特别是那王大虎,稍有平整的闺女媳妇只要看上了便抢入府内,心情好的时候给那女子家人几两银子,心情不好便是烧人房子,甚至将女子家人投入大牢。
因此,王县令在任这几年,家家有闺女和年轻媳妇的都不敢上街,唯恐碰见了那王大虎。
也是杨芸娘运气不好,原本她身居闺中,平安无事。结果去年年底杨芸娘的父亲久病不起,芸娘心急老父,听说药王庙中香火灵验,方带了人去上香。
未曾想,就在上香途中,就正巧被那王大虎窥见了容貌。王大虎一见杨芸娘的样子,身子便酥了半边,当即便不管不顾掳了人回去。
可怜芸娘的老父拖着病体上门理论,却被王大虎一脚踹倒在地,当即呕血不止,回去就不行了。
望着嘤嘤哭泣的芸娘,小鱼沉吟了一下问道:“芸娘,那卖身契……?”
芸娘恨声道:“民女家出事后,俊生哥便要去州府衙门喊冤,谁曾想那王大虎竟然派人诬陷俊生哥杀人,将他关进了大牢。民女若不签这卖身契,俊生哥立时就要被判死刑。民女此生已经被这王老虎毁了,可是民女不能连累俊生哥为此丢了性命啊!”
说到这里,芸娘也不顾自己身体虚弱,强自撑着要起来给小鱼磕头,口中连道:“郡主,求郡主为民女做主,若能替民女伸冤,民女就算是死了也含笑九泉了!”
小鱼望着芸娘即使哭泣也楚楚动人的脸庞,沉吟道:“现在王家指认你是他家逃婢,为了逃跑才胡乱攀诬他们,他们还有卖身契在手,按照大檀律令,光凭你一面之词很难将他们扳倒!”
“而且”,她望着芸娘的眼睛道:“他们有你的身契,他们若是硬要向本郡主讨要你,我却都不好推辞!”
芸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失望,随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那……那若是我有证据呢?”,小鱼面上微喜道:“若你有证据,那当是可以为你伸冤了!”
当即芸娘便说了一串人名出来,有她家附近的街坊邻居,也有王家府上的丫头仆妇。小鱼当即让二皇子安排人手去找这些人,让他们出面作证。
可没曾想,杨家的街坊邻居个个都惧怕王老虎秋后算账,白芙暗访时说得好好的那些人,一旦要他们正式出面作证,却个个推脱,没有一个敢出面,更别提王家府中的那些丫头仆妇了。
小鱼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手段,只是她直觉这王县令定然还有其他罪行,她是故意显得无从下手,让王家放松警惕。
当日下午晚些时候,她盛装坐在屏风后面接见了王县令,好言安慰了那王县令一番,连王县令后来送来的让郡主闲时把玩的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她也一一笑纳。
此番做作,让那王县令真的以为郡主信了他的一番说辞,虽然儿子被打了三十大板,可今儿个能与二皇子、郡主扯上关系,也算是收获不小了。
安慰好王县令,小鱼便以杨芸娘伤势颇重,不宜挪动为由,没有答应王家想带走芸娘的要求。但是她允诺王县令,待杨芸娘稍微好转,便由他们带回王家。
待王县令二人下船,小鱼立刻去见二皇子:“二皇子,请你派两个善于追踪之人暗中跟随着王家父子,我怀疑他们接下来必有动作!”
小鱼说着顿了顿方道:“方才我派人打听了一下,听说这王县令如此嚣张,是因为他的一个姐姐是太子的周良娣娘家兄弟的小妾。你瞧,这才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们在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着这些贵人的招牌在外面作威作福!“
二皇子一张脸涨得通红嚷道:“那是太子哥哥管家不严,若是我,断断不可能让这等事情发生!”
小鱼微微笑道:“这等事情,就算是你治家再严,发生在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事情你如何知晓。人都是选择信任自己熟悉的人的,若是你的妃妾向你进言提携她娘家兄弟一把,恐怕你也是会做这个顺水人情的!”
二皇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郡主此言有理,我受教了!”,说完,还正儿八经的向小鱼一揖。
小鱼侧身避开道:“你之前长居宫中,高高在上,很多民间疾苦难以体会,如今你既然出来了,便应好好体察民情,替陛下监察这沿途官吏!”
此时,白芙进来禀道:“郡主,芸娘说有重要事情禀告!”,小鱼和白芍一起来到芸娘养病的舱房,只见杨芸娘斜倚在床头,面上依然血色全无。
她见小鱼进来,忙要起身行礼,却被小鱼一把按住道:“你的伤口刚刚才愈合,你若乱动,岂不又要弄开了?”
芸娘眼中含泪道:“郡主如此体恤,民女实在……实在……!”,小鱼见她情绪激动又要哭泣,忙岔开话题道:“你不是说有重要事情禀告吗?”
芸娘急忙拭泪,定了定神方道:“之前郡主说证据不足以扳倒王家,民女方才又回想了之前在王家的一些事情,有一件事情,民女觉得十分蹊跷,故想禀告于郡主!”
小鱼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让芸娘细细说来。原来,今年年初,江安暴雪,附近乡镇受灾严重,不少人冻饿而死。而王县令非但不及时开仓赈灾,还联合不良粮商囤粮居奇,抬高粮价。
后来国家拨下赈灾粮食,王县令也克扣了不少。“民女记得有几次服侍王大虎歇息时,曾听那王大虎一时喝醉说起过,如今……如今郡主若是能开仓,怕是那粮仓里的粮食一粒也无了!”
芸娘显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不但识文断字,便是这些政事也略知一二,否则换了是其他乡野女子,怕就是听到了这些关键,都不晓得其中利害关系。
事关国事,小鱼不禁重视起来。她自己没事喜欢看各地风土志,因此她知道在这江安县便有一个国家的军备粮仓广安仓,因离着运河近,一旦战争爆发,可以迅速的将储备的粮食运至各地。
难道……难道芸娘所听到的粮仓便是这广安仓?!若真如此,那王县令便是有九个人头都不够砍的。
事不宜迟,小鱼将此事迅速告知了二皇子,二人又细细盘问了杨芸娘一番,从她回忆的细节来看,王家很有可能悄悄将广安仓中的粮食倒卖掉了!
天啊,广安仓中粮食据说有一两百万石,那是什么概念?折合到前世的重量单位就是一两亿斤,这么多的粮食,王家竟然都敢下手,倒卖掉这些粮食那得有多少白花花的银子进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