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醒醒！醒醒！”

莫老大媳妇抱着膝盖窝在墙角，一夜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一点小小的动静都能将她惊醒，直到鸡叫才勉强安稳睡着，不久就又被狱卒叫醒了。

该吃早饭了。

睁开眼下有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莫老大媳妇看到两个狱卒正把早饭放下，赶紧抓住其中一个袖子问道：“官爷！您行行好，告诉我这个妇道人家吧，我没犯事啊，啥时候能放我出去？”

被抓住袖子的那个官差一拂袖，将莫老大媳妇的手推开，眼神轻蔑，“没犯事？你知道为啥把你单独关这儿不？昨夜陆大人连夜审问，你丈夫和你公公已经招了，你和莫老二家一直不合，自打秋收就多次提起说要讹莫老二家的粮食，陆大人昨儿已经和师爷合计过了，八成啊，那就是你干的！”

“啥？！”莫老大媳妇听狱卒说莫老大和莫阿爷把自己给供了，虽然不是直接说是她犯了案讹诈莫老二，可这话一说出去，衙门里的官老爷还有谁信她？还未升堂，莫老大媳妇自己就先慌了阵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狱卒见莫老大媳妇脸上糅杂着恐惧和不知所措，锁上牢门和师爷交差去了。

另一边被独自关押的莫老大和与莫阿婆关在一起的莫阿爷也是一夜未眠，陆县令将这三人自私自利的品性猜的一点儿不错，被分开关押后，莫老大和莫阿爷都觉得是要单独审问，所以才将他们分开，心里此时早已对彼此起了疑，都觉得自己会被对方出卖，以求自保。

而林捕头这会已经骑着黑马从青柳村赶回了衙门，天还未亮时，他就带着告示动身去了青柳村，把告示贴上告示栏后又挨家挨户门口放了一份，回到绿萝镇又在镇门口贴了许多份，只等着下午升堂公审前，看这些公告的效果。

鸡叫三声过去，青柳村自然不必说，莫家的事本来就是各家各户的谈资，一看到告示顿时炸开了锅；绿萝镇上倒是没有惊起多大的波澜，人群看了一遍就散了。

唯有太平粮店的宋老板看了告示，心惊肉跳地回了店。

“媳妇儿！”宋老板急得在自家粮店的门框上绊了一跤，鞋绊掉了一半也来不及提，拖着鞋就跑上了楼。

宋老板媳妇儿正抱着孙子喂米汤，见宋老板着急忙慌地上来，问：“咋了老宋？”

宋老板跑进来刚要开口，又折回到楼梯口向下探了探头，用挡板把楼梯口一关，这才到媳妇儿跟前说：“衙门出告示了！说是要找见过莫老大一家人卖粮食的目击证人！”

宋老板媳妇“啊”地一声，放下手里的米汤和怀里的孙子，急道：“那天你收莫老大粮食，有人看着没啊？”

“你这不废话吗！”宋老板一拍手，脸皱成了苦瓜，“唉！从青柳村到绿萝镇这么长的路，莫老大还是走来的，再怎么避也避不完所有人啊！再说了，这会子外地的商人都走尽了，这各户的人都能扯上点亲戚关系，就算没说过话也眼熟了谁是谁，肯定会有人看见莫老大来咱家卖粮，就希望菩萨保佑，见着的人正好不认识他吧！”

宋老板媳妇左想右想，这邻里街坊这么多年，万一有谁真就偏偏看见了莫老大卖她家粮食，去官府那边一告，那她丈夫不就交代进去了吗！

“你说你！就贪人家那半亩粮食钱的便宜！我告诉你，你要是进去了，别指望我去看你，我丢不起那人！”宋老板媳妇把孙子一把抱起，进了屋把门关得震天响。

“我是贪那点钱吗！这不做生意，人情最重要吗！”朝屋里吼了两声，宋老板这会心里焦急得紧，屁股也坐不住板凳，一会儿悄悄把窗户拿手指顶个缝儿看楼下有没有人围观，一会儿又爬到楼梯口观察楼下有没有官差进门，就差马上要打包银票衣裳带着妻儿开始逃亡。

日头渐渐上来，将近午时，衙门里还是没有人来报官说是见着了什么，林捕头一看这情形，心想幸亏陆大人聪明，早想好了对策！

他立刻翻身上马，带着一队衙役手里拿着锣往绿萝镇上的街跑，经过与莫阿爷一家有过密切来往的商户门口还特地放慢速度，边敲边高声喊话：“莫家粮食一案目击人证已有！陆县令特此宽赦！今日下午公审前做假证者若投案自首，不做任何处罚，否则从重处理！”

喊到太平粮店门口，宋老板媳妇把门一开，走到窗边指着楼下，冲着火烧屁股似的到处动弹的宋老板道：“听见没！现在去衙门交代还来得及，陆县令在这儿也有三四年了，每年都派衙差白帮着咱们往外走粮，说的话肯定没假！”

见宋老板磨磨蹭蹭地犹豫不决，宋老板媳妇干脆拽着宋老板就要下楼往衙门去。

“行了！”宋老板气道，“我自己去，你一个女人，去衙门做啥！在家等我回来！”

挺挺胸膛，宋老板当着媳妇儿的面一溜烟下了楼，到了门口又立刻左看右看，活像第一次行窃的小偷，他特地从商户后面的缝侧着身一路挤到了衙门大门口。

陆知县料到那家做了伪证的粮店老板不会好意思，也是怕那人到了衙门口退缩，特地让林捕头将衙门附近各个隐秘的地方都派了衙役巡视，一见到行踪诡异的人立刻带进来。

于是宋老板就这么被巡视的衙役从偏门带进了衙门，一路领到了陆知县面前。

“宋老板？”林捕头见到是宋老板略微惊讶，太平粮店的声誉一直非常好，并且这三年运粮的交道打下来，他觉得宋老板是一个没有胆子向官府说谎的人。

宋老板看到林捕头羞地不行，躲着林捕头的眼神低了头。

陆知县见此，便将林捕头打发了出去，向宋老板一伸手道：“请坐。”

“诶，”宋老板浑身不自在，挪到椅子边坐下，还没等陆知县问就把所有事都吐了出来，“陆大人，对不起，草民说了假话，您知道，咱们做生意的就是一个人情，莫老大那天确实拉了半亩粮食来卖，昨儿下午莫阿爷的二孙子哭着来求我，我也实在……”

陆知县道：“本官知道，宋老板，你别怕，本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你主动来说了，本官也不会再追究你的责任，只是下午你要出来为莫老二一家作证。”

“没问题，没问题！”一听自己不会受罚，宋老板喜得赶忙起身向陆知县作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