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宝殿好大好空啊！温灼书此时只有这一种感受，身边无人可与他立黄昏，终于体会到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宝殿屋顶盘着一条龙，龙头低垂眼睛直直盯着他。父亲与他提起过为何龙头低垂，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他无心朝政有愧于民。就算他无心朝政又怎么样呢，身边还不是空无一人。

深不见底的无力感包裹着他，溺水一般的感觉。温灼书觉得不能一直等待，生机未完全消失，他必须奋力一搏。莫染对温灼言的情意他是清楚的，挑拨离间不成反而深受其害，莫染会越来越远离自己。

“来人啊。”温灼书一吼，宝殿里竟有轻轻回音，“你去把朝廷中重臣给朕请过来。”太监领了命去了。

几位大臣在路上遇上了，纷纷道：“皇上此时传唤定是有大事发生，不然不会这么急迫。”其中一位李姓大臣不以为然，冷哼道：“我们这位皇帝可不同于以前先皇，醉心于吟诗作对，平时上朝懒洋洋的，他能为了什么大事将我们叫过去？我看啊，能不是为了一首诗下一句想不出而叫我们过去已经很好了。”众人害怕皇宫中眼线皆闭口不谈，只是心里深以为然。

众臣到了议事宝殿先是太监进去通报，温灼书让他们赶忙进来。众臣行礼后问道：“皇上，不知急匆匆地召我们进宫所为何事？”

温灼书抿嘴，感觉自己像是沉迷于美色的昏君，道：“朕心里有一位女子，他人都以为朕被妖妃迷惑，但事实上，朕不爱她，朕只是想要护她安好，只是诸位一路阻拦，朕甚无奈，该当如何？”

底下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自己急匆匆从家里赶过来只是为了给皇帝出谋划策怎样得到一个女人。一位大臣不甘心，揖手道：“皇上，除了这一件是否还有别的事情？是不是南方发大水，北方戎狄来犯，又或者天星异象预示我朝有大事发生？”

“都没有，”温灼书摇头，眼前的琉璃珠子一摇一晃的阻碍视线，“朕只有那么一件事，你们有什么办法？”

底下一片寂静没有声音，他们不是佞臣为讨皇帝欢心无论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心里抱怨是一回事，江山社稷又是另外一回事，眼看皇帝要误入歧途怎能不张口劝谏？

“皇上，臣以为不妥。”是那个李姓大臣，“臣不知皇上是听了那个宵小之人的话才糊涂到如此地步，但是臣请皇上迷途知返，千万不要沉迷于女色。身为皇帝应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巩固边防，以防敌人来犯。如今时局不稳，皇上更加以身作则，这样才能天下才人皆入皇上囊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请皇上三思。”说着，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

“臣附议。”大臣们一个个跪下去，众志成城的，定要温灼书回心转意，他们甚至搬出先皇来，“皇上，您这么做会寒了先皇的心，九泉之下先皇也不会安心的。”

温灼书的胸膛热热的，怒火中烧。当初不是他硬要坐上这皇位的，他们硬把他推上这个位置然后告诉他应该做这个不应该做那个，从来没问过他的意见。外面传他无能于朝政，他不反驳，因为连他自己亦是这样认为。可是为什么贵为天子连最想要的都得不到？

皇帝有皇帝的人生，大臣有大臣的生活。温灼书在上，他们在下。他们为官是遵循着自己的想法，他做皇帝可不是遵循自己想法。

“反正你们是不会给朕出注意了，”反过来劝说不要那么做，“朕贵为天子，整个天下都是朕的，还有什么是做不到得不到？朕偏要一意孤行！你们，退下吧。”温灼书知道自己快控制不住自己脾气，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李姓大臣脱下自己官帽，语重心长道：“皇上，臣无能，不能劝解皇上回心转意，听信某些宵小之人沉迷女色，臣无颜苟活于世，愿以死谢罪。”

他瞅准了旁边的大柱，起身猛地撞去，还好年龄大了动作缓慢被近身的人拦下了。大臣们七嘴八舌的劝他别意气用事，还有的人继续跪温灼书求他体谅李姓大臣不要继续任性用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知道你们心意，朕亦不愿伤了父皇的心，这天下是先祖流血打下来的，朕不会白白浪费。朕心中有分寸，你们都退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都有无力感了，再说无益，大臣行礼告辞。李姓大臣在门外擦汗，道：“这一撞让皇上回心转意也是值得。”

温灼书重新回到感觉宝殿空大，耳边渐渐听不到声音，方才李姓大臣撞柱子他居高临下望着，像望着一出闹剧，温灼书知道他是在演戏，自己不得不配合他演戏。他年纪那么大了，真是受苦了。他多么希望出现个人给他指出归去的方向。

一直坐在这里没有意思，干脆回寝宫。寝宫里的人跪迎，温灼书脸色铁青的进去，旁人大气不敢出一下，跟在他身后的太监悄悄吩咐人去倒一杯茶来。温灼书回寝宫本想睡一觉消消心中不平，却燥热的睡不着，就叫人过来扇扇子。

“大力些，”温灼书额头渗出汗，眉头越皱越深，“真没用！朕自己来。”抢过扇子便自己开始扇。

大太监看出温灼书心情急躁怕寝宫人太多扰了温灼书清净，就让几个宫女出去了，问道：“皇上，奴才给您取来笔墨纸砚写写字，如何？”

“你看朕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写字？这汗还不得浸湿了纸张，白白浪费了！”

吩咐的茶来了，搁在温灼书的手边。温灼书拿起喝了一口又立即吐出来，摔了茶杯问道：“这是谁泡的茶？不知朕的喜好吗？茶要放到七分热才可端来给朕，这茶才放到九分，要烫死朕吗？”

端茶的小太监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下，温灼书烦躁，衣袖一挥，“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温灼书从来不是慌张又暴戾的人，失了孩子，失了莫染，他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