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作势要走。
下一秒,手腕就被顾未生伸手攥住。
他卷起袖子,一只手理了理袖口领带,一只手忽然伸手绕过来,高大的身影将她彻底笼罩,仿佛一座山,将她禁锢原地不得动弹。
身上熟悉的烟草味也伴随过来。
浓烈,辛辣。
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凌厉。
鹿离被他打量的心慌。无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迎着昏黄的灯光抿唇道,“你干嘛?”
她说的四平八稳,但狂跳的心脏却怎么也压不住。
顾未生眼睛漆黑,仿佛盛了海水一样,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
晚上旅店里没什么人,走廊拐角只剩一盏半明半暗的台灯吊在头顶。
鹿离被人堵在楼梯拐角,本来觉得也没什么。可站的久了,心里莫名就忐忑起来。
“哎。”
“你——”
她话音未落,就感觉面前的男人忽然侧目,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唇,不知想到什么,侧身倾斜过来,伸手在她头上按了按。
他的掌心粗糙滚烫,擦着她的耳朵拂过去,停顿一秒,仿佛着火了一样烫的人耳朵发疼。
鹿离被他按的脑子嗡嗡作响,心里乱成一团。
正想着,就听到他在头顶淡淡道,“你没洗头?”
啊?
“洗了啊,”
她不明所以。
下一秒,就看到面前忽然多了只蟑螂。
是顾未生从她头上抓下来的。
蟑螂死不瞑目,头上还渗着被他捏死的血迹,张牙舞爪的对着她。
鹿离看一眼就想吐。
不是生理上的,就是心理上的恶心。
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她下意识往后退,想离它远一点儿。
可还没来得及,就被顾未生伸手拽住,从楼梯上拉上去,拎着脖子摁到回房间的方向,说,“你头上还有血,你确定要顶着一头血下去跟我谈?”
翻江倒海的恶心涌上心头。
尤其当顾未生还拎着那只蟑螂在她面前晃啊晃。
鹿离捂住嘴巴干呕两下,推开他转身就往自己住的房间里跑。
不是她矫情。
只是小时候有一次鹿离生病,她睡着的时候,她外婆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一个偏方,说把活蟑螂捉进瓶子里泡酒治病效果奇好。
鹿离那几天发烧发的迷迷糊糊,醒来的时间每天不到两个小时。
她不知道。
可外婆信了。
于是退烧清醒的那天晚上,鹿离就看见自己枕头旁边的碗里,有几只活蟑螂正在张牙舞爪的往床上爬。
更可怕的是,里面的药酒已经喝完了。
她当时还纳闷,问她外婆,那是什么东西。
外婆很自然的端起碗里的蟑螂倒回药瓶,说是药酒。专门给她泡的。
……
鹿离吐了一整天。
那段日子看见黄色的东西就恶心。
甚至连课本上昆虫的图片和标本都觉得恶心。
几年不见,没想到以前的恶心又卷土重来。
冲到房间,她打开水龙头吐了好一会儿,吐得嗓子都哑了,才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没那么强烈,趴在马桶垫上休息一会儿。
因为那只蟑螂,晚上的谈话被迫结束。
第二天一早,鹿离去找顾未生,想继续昨晚未完的话题。
可他在忙。
忙着处理最新报上来的一批海洋动物检测数据。
她看不懂,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听小静说,这就是他们在找的那只雪瑞的筛选信息。
雪瑞失踪了好长一段时间。
但医疗队一直在找它。
“不过我们也要工作,所以没有时间和精力每天都想办法找它,只能一边工作一边通过其他同行交换的检测数据来筛选。”
万一能从这些有用的信息中筛选出雪瑞的信息。
这些检测资料都是其他同行去海警或保护站那边检测被查获走私船只上截下来动物的检测结果。
按理来说,雪瑞也是被人偷走的。
比起大海捞针,这样的方式缩小了不少他们追踪的目标范围。
鹿离点点头,问小静,“那万一雪瑞变样了呢。”
“也可能……你们有没有想过,它现在不一定还活着。”
所以筛选这些动物的资料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鹿离是这么想的。
可小静却笑着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知想到什么,笃定道,“它肯定活着。”
至于为什么这么笃定,小静没有说。
两人正说着,顾未生就从身后的船舱里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几份刚刚筛选出来的资料,攥在手里,一只手拿着手机,像在和人发短信,漫不经心往这边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小静鬼使神差就明白了他的示意。
毕竟鹿离是个记者
还是外人。
有些事儿没必要泄露太多。
小静闭了嘴,继续翻看面前让人眼花缭乱的资料。而他们停靠在岸边的船外,不时有保护站的人在岸边屡屡眺望。
仿佛在观察船舱里是否安然无恙。
鹿离起身,走到顾未生身边,想跟他开口说话。
话还没说出口,他就起身上了二楼,只留给她一个潇洒淡漠的背影。
鹿离张了张嘴,无语的看着前面长腿阔步的男人,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但她忍了。
毕竟她要工作,人家也要工作。
说到工作,这次和之前几次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界环境变得危险起来。
在旅店开了几次会之后,顾未生便托人从保护站借来一辆半新的全封闭式私人游轮,停在旅店附近的海面上,专门用来平时工作。
这条游轮是改造过的。
外观坚硬如铁,加固了防弹装置。
船舱里分上中下三层,有工作区域,有医疗器械密闭区,还有能让人休息的豪华海景房区。
鹿离占了其中一间。
就在顾未生隔壁。
但不知怎么回事儿,接下来几天,两人明明在一个船舱里上班儿,但顾未生却总是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有时候一天一次都见不到。
见到他也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堵了几天,鹿离发现,自己相机丢了。
这些天她忙着四处找顾未生问问题,没空处理相机里拍下的纪录片素材。
直到那天晚上陈珊打电话过来,说过两天肖佐订婚,邀请她们一起出席。在这之前她想先把她这个项目在公司备个份,省的订婚之后公司人事变动,弄的鸡飞狗跳,把你的比赛计划打乱。
鹿离一听,也行。
打开电脑U盘找了一会儿。
找着找着就发现,她忘了一件事。
那天晚上从游览园回来之后,因为洗蟑螂血的事情,她忘了把针,孔摄像机里的内容导入电脑U盘保存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
思及此,鹿离从电脑桌起来,去找那天装在口袋里的几个针,孔摄像头。
上衣口袋,没有。
裤子口袋,没有。
钱包也没有。
她抿唇想了一会儿,脑子里把那天发生的事一个一个过了一遍,想想自己到底把东西塞到哪儿了。
想着想着就发现,从游览园回来,走到旅店门口,把摄像头还给她之后,她只接触过顾未生。
而且距离还很近。
联想到他这些天的异常忙碌,鹿离心里忽然有数了。
她打开电脑,对陈珊说,“资料晚点给你。”
“我现在去忙点事。”
什么事儿她没说,陈珊也没有问。
但从她情绪不明的语气里来看,应该是急事儿。
鹿离只有很忙的时候才会用句号结尾。
平时说话要不带表情包,要不没有标点符号,随意又散漫。从语气里就能感受到她今天的情绪好坏。
从旅店出去以后,鹿离又去外面找了一次顾未生。一边找,一边吃着东西沿着海滩散步。
用附近借的共享充电宝充电。
电充满了,才在海滩边儿上看见正盘腿坐在地上吃烧烤的小静。
看到她,小静一愣,连忙招手。
“鹿记者,快来吃饭啊。”
“你去哪儿了,我们刚才还在找你呢。”
小静一边吃,一边说的含糊不清。
鹿离笑了一下,低头看着手机上接近满格的电量,问她,“你们顾队呢。”
“顾队——”
小静说着,扭头四处张望,“哎?奇怪了。”
“他刚才还在附近呢。”
“不知道又和陈年他们去哪儿了。”
“你找顾队有事儿啊。”
“我发现你这几天好像在找顾队啊。”
“是啊。”
“这不是找不到么。”
“那你先吃,我走了。”
“啊?”
“那鹿记者你不吃饭啦?”
“你找顾队要不要我帮忙转达啊。”
小静说着,连忙伸手递过来旁边一只便签本和圆珠笔,意思让她把想交代的事儿可以写到标签上,她代为转达。
鹿离本来想写。
拿起笔,琢磨片刻,视线转到海岸对面渺小的黑点儿,又停顿几秒,放弃了。
“算了,不写了。”
她犹豫几秒,抬头看了眼对面正咬着烤串和老金闲聊的小静,走到旁边,半蹲下身,等她和老金说完话回过头才说,“顾未生要是回来了,你就告诉他,我去之前那个游览园了。”
“今天晚上不用等我回来睡。”
她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小静点点头,旁边的老金却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让她给顾未生打电话。
“为什么啊。”
小静咬着烤串含糊不清的抬眸,却被老金无奈笑着敲了敲脑门。
“就知道吃。”
“让你打电话就赶紧打,小丫头家家的哪儿那么多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