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现在又遇到,你要不要来个负荆请罪什么的缓和一下你们两的关系?”
“小说和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一男一女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因为种种误会被迫分开,后来阴差阳错再次相遇,只要其中一个主动,你们立刻就有故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只要你主动,我们不仅有故事,还可以有事故啊。”
老王一边在病床旁边帮她削苹果,一边坏笑着帮她出主意。
虽然出的都特么是馊主意。
可他自己一个倒是说的挺嗨。
鹿离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嗓子干的生疼,脖子和后背也被拉扯的一阵一阵骤痛。
她侧头,看了眼窗外那道挺拔冷冽的背影,清冷姣好的眉眼顿了顿,才傲娇的哼笑出一声,没好气的反驳道,“我主动?”
“你确定我主动提以前的事儿不是上赶着去找打吗。”
“再说,顾未生他一个大男人都不想缓和关系,我那么主动有什么用。”
“还不够跌份儿的。”
鹿离说的口是心非。
可他们这帮朋友,谁不知道她的心意。
这么多年,顾未生就像失踪了一样。
鹿离也是。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如果不想办法推他们一把,说不定大家的关系还要继续僵硬下去。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老王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
思及此,他忍不住低头,在哥儿几个的微信群里暗戳戳发了两条信息出去。
很快,微信群便有了回应。
他一边把削好的苹果扔给鹿离,一边拍拍胸脯,说,“你也知道,阿顾这个人不就是那样。”
“又冷脾气又臭。”
“你要不主动,他八百年才会主动一次。”
“等都等到累死了。”
“不过小鹿离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儿包在哥哥们身上了。你一会儿只需要好好把握机会就好。”
老王说着,把手里的水果刀收起来,放进旁边的抽屉里。
鹿离咬了口苹果,扬眉,“什么机会?”
“你们两单独相处的机会啊。”
老王笑的贼兮兮的。
没等她反应,人已经带上病房大门走了出去。
鹿离半躺在病房里没动。
她其实不信老王能说动顾未生。
但说不动也没关系,反正试试她也没什么损失。
思及此,她挑了挑眉,忽然想起什么,打开相机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碎发,又擦了只口红。
正擦着,就看到顾未生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他长腿阔步,一袭黑色风衣被他穿的风流倜傥,整个人站在那儿,都好像会发光。
对上他漆黑沉静的眼睛,鹿离擦口红的动作一顿,就听到他沉声道,“好了吗。”
“……”
“好了。”
“当然好了。”
她有种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勾引人却直接被当场揭穿的窘迫。
幸好顾未生没有再说什么。
也是,他现在会说什么。
不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精就已经不错了。
她自嘲的想。
手上收拾化妆品的动作却没停下,三下五除二就把桌上自己公文包里夹带的口红小样儿塞进口袋,咬牙撑着从床上下来,走到他面前,率先从门口走了出去。
顾未生漆黑的视线扫了她一眼。
小姑娘穿着空荡荡的病号服,眉眼清丽,皮肤白皙,一双白玉般的胳膊露出半截在外面,脚丫微痛似的蜷缩在拖鞋里,走路的动作不太协调,和脸上淡定自若的神色形成鲜明对比。
死鸭子嘴硬。
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盯着那双贝壳般洁白的脚丫看了几秒,咬了根烟转身走出病房。
病房外,其他人早已经不知道用了什么借口离开医院。
路上,鹿离收到陈珊发来的短信。
短信里,陈珊担忧的语气掩都掩饰不住。
“草——”
“我这儿刚下飞机,就听到杜建群说你被人劫了。”
“我的小姑奶奶,你没事儿吧?”
“伤的怎么样啊,现在重不重?要不要我从机场赶过去陪床什么的。”
“不用。”
“我已经出院了。”
“这么快?”
“那谁送你回去啊,打车不安全吧,最近打车出了那么多新闻,算了,还是我顺路去接你吧,你这情况也不适合一个人回家,万一回去再整感染了怎么办。”
说着,陈珊就要从机场往过来赶。
鹿离哪儿能让她过来。
可想起上一次她对顾未生的偏见,也不能直接说她现在跟顾未生在一起,索性看着手机屏幕胡诌了一个理由,说,“真不用。”
“我现在已经在车上了,找了个快车司机,一会儿马上都到家了。”
“现在只想睡觉,没空再跟你闲聊。”
“要说新闻的事儿也改天再说。”
鹿离发过去,以为这样万事大吉了。
可谁也没想到,陈珊抓重点根本异于常人。
下一秒,她就不走寻常路的发了条语音过来。
鹿离本来想点击关闭对话框,可这时,顾未生忽然打转方向盘转弯,她一倾斜,对话框里的语音就清清楚楚被按下了扩音键。
——“快车司机?哪一家的啊,滴滴还是美团的,要不你把司机师傅的车牌号发给我啊,万一有什么事儿也能及时找到你啊。”
“还有那快车司机长得猥琐不猥琐啊,要是猥琐的话你记得防着点啊!”
陈珊嘹亮的大嗓门瞬间响彻整个车厢。
车厢寂静了一秒。
鹿离抿了抿唇,有种想杀了她的冲动。
而前面的顾未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只是从车子的后视镜里,颇为嘲讽的瞥了她一眼。
鹿离忍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脸上却还是一脸淡定的勾了个弧度,在对话框里说,“陈珊。”
“你等着。”
恩???
正在机场的陈珊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怎么觉得这小姐妹的语气不太对呢?
可她再发短信,鹿离已经不回了。
本来之前分开的时候两人关系不好,上一次她又没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这次想着就算不说话,也给他留个好印象。
可千算万算还是赶不上意外。
陈珊这一嗓子下去,全毁了。
鹿离保持优雅的微笑坐在车后座,其实已经在脑子里把陈珊毫不留情的暴打了一顿。
心里有个小人告诉她,你就是和顾未生犯冲。
你们两就是有缘无分。
反正她每次遇见顾未生,都要这么狼狈丢人。
要不是现在车子还在开,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隐身几秒。
鹿离觉得自己热的心浮气躁,忍不住用手扇了扇风。
而她眼角余光偷偷望过去,前面的顾未生却秉承着自己一贯寡言少语的高冷形象,直到下车也没跟她多说一句。
这让她心里的尴尬稍微被驱散了一点儿。
可他这样一直不说话,那老王这机会不是白创造了吗。
下车往单元楼那边走了几步,鹿离忍不住了。
她一回头,就看到顾未生正整个人靠在车上,不紧不慢的低头,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要进嘴里,低头点燃,一边点,一边才抬眸往这边看她一眼,含糊不清道,“怎么?”
“有东西落下?”
“东西没有。”
“人倒是有一个。”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对上那双漆黑没有情绪的眼眸,忽然又微瘸着的腿走了回来。
走到他面前,站定,深呼吸一口之后,鹿离攥着掌心看向他,简单直白的道出来意。
“顾未生,你电话多少。”
她问的直接,双手背后,习惯性的仰头看着他。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小姑娘长而卷翘的睫毛在月光下忽闪忽闪,像极了蝴蝶振翅时的羽翼,却带着某种长此以往的执拗和傲气。
仿佛只是在问他今天吃了什么一样那么随意。
她这种底气和理直气壮的样子倒和以前挺像。
顾未生被她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逗笑。
几秒后,才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薄唇勾起的弧度像极了她无数次在梦里见过的样子。
“我没电话。”
“那座机呢?”
“医疗队的座机总该有吧。”
她继续问。
他却咬着烟吐了口烟圈,长腿半靠在车身上,整个人懒洋洋的侧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那两个字。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明摆着不想给她。
鹿离被气笑了。
她忍着呛人的烟雾瞪了他一眼,小绵羊一样耐心的语气终于有了起伏。
“手机也没有,座机也没有,那你有什么。”
“难不成你们医疗队的人都活在原始社会啊。”
她吐槽的娇气,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瞪着他,像在看他要怎么圆。
鹿离这个毛病以前就很明显。
许多人都说,成年人的世界,要懂得不动声色的分辨别人话里的意思,要有默不作声便沉默箴言的自知之明。
可她偏不。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有什么非要说出来,明明白白,像个小孩儿。
顾未生掸着烟灰睨她一眼,说,“反正就是什么都没有。”
“你爱怎么理解都行。”
“你放屁。”
“找借口也别找这么烂的行吗。”
“幼不幼稚。”
说完,也不等他搭话,她又扬眉看着他,问,“你真不给?”
顾未生挑眉看过来,整个人痞气又清冷,冷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鹿离被他淡定的样子气的牙痒痒,但想了想,还是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笃定的笑了一下,说,“行。”
“你要是不给,那你今天别后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是来干嘛的。”
“哦,我是来干吗的。”
话说到这儿,他终于接了一句。
鹿离看透他似的睨着他,说,“你自己心里知道。”
其实那天从船上下来,鹿离就想过,顾未生这么不喜欢露脸的人,一定会再回来确认新闻里有没有他的样子。
可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
老王演戏的能力基本为零。
顾未生答应送她,要么,真的好心。
要么,肯定有所图谋。
鉴于以前发生的种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后一个。
她能猜出来顾未生也不意外。
但是鹿离用联系方式换这个确定是他没想到的。
“反正我不着急。”
“你要是不给,那我也不能保证明天的新闻里有没有纰漏呀。”
“你也知道,剪辑新闻这种事儿,一不小心就会手抖啊机器故障什么的,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
“万一出现意外,那也很正常啊,不是吗。”
她掰着指头笑眯眯的看着他,像一只虚伪的小狐狸,说的随意又直中要害。
也不在乎对面的男人是不是冷着一张帅脸不为所动。
说到最后,他还是拿着打火机冷眼看着,亮若星辰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
鹿离嘴角的笑挂不下去了。
小公主脾气一上来,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我不伺候了。
说着,转身就往单元楼里面走。
可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的顾未生哼笑一声,说,“这些年胸没见长,脾气倒是长了不少。”
……
我草你大爷。
鹿离拿眼斜他。
可下一秒,就看到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冲她晃了晃,一副,你爱来不来,不来我收回去了的嚣张表情。
……
忍。
为了有朝一日能一雪前耻,她忍了!
鹿离咬咬牙,又转身走了回去。
而这期间,顾未生这狗家伙一直就冷眼看着她瘸腿蹦来蹦去,丝毫没有怜悯之心,甚至在给完电话之后,还冷冷的附带了一句,“没事儿别老骚扰我。”
可不骚扰他,她要这电话干什么?
你说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鹿离忍不住默默送他一个白眼。
可回去的路上,又总觉得顾未生和以前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他虽然冷,但很嚣张。
对什么都占有欲很强的样子。
想得到一样东西,或者说话,总会在不经意间泄露自己的锋芒。
可现在不会。
好像整个人都沉稳下去了。
就连说话都很少泛起波澜。
这种感觉很奇怪。
可她又看不出什么。
她皱了皱眉,其实还有一句话想跟他说话。可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靠在车身上的顾未生就已经掐了烟,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他长手长脚,长腿一勾,车门便砰一声合上。
下一秒,车子就毫不留恋的绝尘而去。
只剩下一地尾气嚣张又冷漠的喷在她脸上,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