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眠正欲提气跃起，手臂却忽然一紧，他往下看，被秦扬歌掷出的骨剑突然长出血肉，苍白的五指抓住木剑，腥风扑鼻，秦扬歌仅剩的一只手向着谢眠抓来。

避无可避，谢眠咬紧牙关准备硬抗这一下，面前却忽然跳出一个娇小的身躯，他定睛一看，居然是陈妩！

“躲开！！”谢眠爆喝，陈妩全身抖如筛糠，却一步也不肯退。

眼看着秦扬歌逼近，陈妩闭上眼睛，身后的谢眠飞身而来，将一张符贴在秦扬歌的额前，秦扬歌前扑之势戛然而止，陈妩等了半天，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她慢慢睁开双眼，秦扬歌的手近在咫尺，猩红双目中的煞气渐渐消退，黑色的鬼气从他的身体里一丝丝地流出散去，不到半晌，秦扬歌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干净清秀的少年。

陈妩喘着气，瘫软在地。

谢眠捂住肩膀走过来，心中既震怒又后怕。

“陈妩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知不知道凡人被厉鬼抓伤是会死的啊？你做事能经点脑子吗？”

不用谢眠补充一下内心的恐惧，陈妩刚坐下就已经自觉地哭了，听到谢眠骂她，陈妩顿时委屈万分，她含着两包泪抬头脸看他，声音哽咽，“我怎么就不要命了？你，你自己说说我这是为了谁？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人渣！”

不知为何，本该怒火中烧的谢眠听到这番话突然就气不起来了，他一声喟叹，踉跄着走到陈妩面前坐下，颤抖着手将陈妩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我只是害怕。”谢眠声音极轻，“不要成为我的噩梦好吗？”

这本该是很旖旎的一幕，可是陈妩在他的怀里只感受到了惊慌与恐惧，像是......一个弱小的孩子。

这是一路来陈妩不曾感受过的，她见过谢眠强大的样子，那是一种既神秘又冰冷的感觉，此时此刻，陈妩终于感受到了谢眠身上的温度。

“好。”她伸手，回抱谢眠。

谢眠身体一僵，像是回神了，他急忙松开手，脸色有点不自在。

陈妩也不戳穿他，只是转过头笑，像只得逞的猫。

“对了谢眠，你有这张符为何不早用！害我担心死了...”陈妩忽然想起来。

“我在等秦扬歌逼出所有的怨气，不然他就没有办法投胎。”谢眠十分无奈，“通过这张符，秦扬歌能够看到之前娘娘和我们的对话。”

谢眠走到秦扬歌前面，秦扬歌看到他，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你们是...”

“送你一程的人。”谢眠回答。

“我...死了吗？”秦扬歌皱起眉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是的，人世种种，皆为过往，你该入轮回了。”谢眠抬起手，手上光芒闪烁。

“我走不了。”秦扬歌摇摇头，“我记得我死前还有一个心愿。”

谢眠放下手，“你...忘了她吧。”秦扬歌笑笑，“公子误会了，我与何晚仙之间，早已两清。”

“我想去看一眼，秦府二百余口的安眠之处。”

“你不是可以下去看他们吗？”陈妩指指地上，小心翼翼地说。

“姑娘，”秦扬歌苦笑着说，“我造了太多杀孽，我恐怕见不到我的亲人。”他看向谢眠，谢眠点点头。

“那走吧。”

谢眠将秦扬歌放入符中，带着陈妩从小路离开了江埔山，经过半日的路程，终于在日出前来到了城郊的乱葬岗。

谢眠把袖子的符放在地上，一缕白烟袅袅升起，化为少年模样。

秦扬歌看着乱葬岗中凌乱的坟包与墓碑，心中悲凉，他伸手一一抚过墓碑，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

“平江柳色青....

花月遥相守...

岁岁复年年...

逢此冰消后...

几回山海平...

山雪别云岫...”

秦扬歌仰天长笑，放声高歌，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在天地之间回响。

天际的第一缕晨曦投下，穿过秦扬歌的身体，秦扬歌的身体渐渐模糊，他低下头，唱出最后两句。

“几回沧海平......唯此心...”他向着陈妩与谢眠深深地行了一礼，“如旧。”

微风拂过，秦扬歌化为点点光华，随着风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