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绯色的樱花漫天飞舞,落在游人如织的发尾,肩上。
小食摊子摆在道路两侧,食物的香味香飘四里。
看着从未吃过的各色小食,何采青忍不住咽口水。
原本穿着木屐走不快的何采青更加走不快了。
“老板,十串关东煮。”李延庆停在生意热闹的关东煮摊位前。
付钱后,连带纸盒,十串关东煮被递到何采青的手里。
何采青犹豫地接过,李延庆一言不发地收回手。
一人投喂,一人消灭,虽然两人不说话,但是默契十足。
等到何采青肚子吃得圆滚滚了,李延庆带何采青坐在高高的草地上。
七点,会有一场烟火大会。
看着李延庆瘦削的侧脸,何采青想着班主似乎更瘦了,连指甲的月牙都是不健康的淡紫色。
班主不愿意讲就不讲,她反正一直会在班主身边。
凝视李延庆的何采青把眼睛都笑弯成了一对月牙。
七点一到,成百上千的烟火从平坦的草地上升空。在黑色的夜空中乍现一朵朵璀璨的烟花。
心潮澎湃,何采青抬头看李延庆,不知不觉开了口,“班主,我喜欢你。从你救我的那天起,我就一直一直喜欢你了。”
狮王争霸赛没能说出口的告白,在万千绽放的绚丽烟火中脱口而出。
何采青捧上自己的一颗真心,等待李延庆的裁决。
“你的喜欢,我拒绝。”李延庆目视夜空,一朵朵姹紫嫣红的烟花映入他的眼帘。
这话,何采青见过。
在血管里沸腾的血液‘唰’地冷却。嘴角扬起苦涩的笑容,何采青低头,手指揪着地上的野草,沉默下来。
“你从北京追到这里,要到不过是一个答案。我给你这个答案。”何采青不说话了,李延庆反倒滔滔不绝。
“你应该明白消遣是什么意思吧?”李延庆垂在和服袖口下的手握紧,指甲印入手掌心。“你不过是我在无聊日常的消遣。不论是你,还是舞狮班,我都戏弄够了,对于失去玩耍意义的东西,我都会抛弃。”
“……不准说舞狮班是消遣。”低头的何采青无法接受李延庆把舞狮班当作垃圾一样的口吻。
“舞狮班毫无价值,而你本来还有一点。”李延庆提起带过何采青去的新风尚,“我是新风尚的老板,你是我物色的舞娘。
等玩够了,狮子王倒闭,你会顺理成章地成为新风尚的舞娘,为我跳一辈子的舞。”
李延庆的目光移到何采青放在草地上的左手。
何采青像被烫伤似的收回,藏在宽大的和服裙摆下。
“可惜,有了疤。”李延庆不再看躲在黑暗里微微颤抖地何采青,转头仰望星空。
人群欢呼烟花盛开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从一开始在小巷遇见的时候。”何采青不相信从始至终,都是李延庆布的局而已。
“去视察工作,捡到看中的舞娘,怎么想都是有趣的事儿。”李延庆转动左手的玉扳指,“本来不想说得这么明白。毕竟撕破脸皮对你我都不好。多亏你的死缠烂打,让我们的雇佣关系结束的不甚愉快。
至于以前的逢场作戏,用那个舞狮班抵好了。博远会接手舞狮班,你也仍旧可以拿那点死工资。”
“啪!”何采青挥动右手。
李延庆的左脸浮现鲜红的掌印。
“骗子!”何采青从草地上站起,眼里是对李延庆深深的厌恶。她转身跑走,跑到一半,弯腰脱下脚上的木屐,扔在路边。
李延庆一直看着何采青跑远,维持被打的姿势,半天没有动弹。
跑到无人的路口,何采青躲进路边的灌木丛,灌木丛旁边的樱花树不断落下纷纷扬扬的樱花。
何采青的眼神止不住望向樱花祭的方向,等了很久很久,通向樱花庄园的路口都没有人经过。
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何采青从低矮的灌木丛站起,和服裙摆上粘了几片枯萎的樱花。
去樱花庄园换上舞狮服,何采青想回家了。
“采青小姐。”钟叔叫住走出樱花庄园的何采青,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机票。“请收下。”
何采青愣愣地看着那张机票,“死皮赖脸,追到这里的我,很丢脸吧?”
“有缘无分,算不上丢脸。”钟叔递上机票。“博远少爷打过电话来,说是非遗单位计划替换关公狮,另派别的队伍,参加国际舞狮友好交流会。”
顾不上痛苦,何采青恢复精神,“什么国际舞狮友好交流会?关公狮是狮王,他们打算替换谁?”
说到一半,何采青噤声。
不仅在颁奖典礼落跑,而且一跑就是好几天。如此不负责任……
“我明白了,我会立即回去。”何采青推回管家递上的机票。“请给我留一分尊严。”
挺直腰背,何采青独自踏上回国的路。
半夜,管家走进和室,原封不动地把机票放在小木桌上。“也是个犟驴脾气。”钟叔默不作声地把一小管活血化瘀的药膏放在桌上后,起身离开了。
和室只留下李延庆一人,在清冷月光倾洒下的屋子。
右手缓缓覆住胸口缓慢跳动的地方,痛彻骨髓的疼痛让李延庆牙关紧咬,一下又一下地捶打胸口。
隔日,在某人的催促下,赵博远一大早从舒适的被窝起床,赶往机场。
候在马路牙子上两个小时,太阳从地平线升到天空,赵博远终于从陆陆续续出机场的旅客里,瞧见何采青。
“采青!这儿!”赵博远笑着走上前,意外的是何采青并没有什么行李,连身上穿的衣服都还是关公狮的舞狮服。
“红眼航班也太熬人了吧!”看清何采青的一瞬间,赵博远吓了一跳。不仅穿的埋汰,何采青整个人的状态也憔悴极了。“你回去后先好好睡一觉吧。”
赵博远带着何采青去他停在马路牙子边的黑色轿车。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何采青停在车门处,没有坐进车里。她的嗓音喑哑干涩,一听就是熬了一夜。
赵博远清清嗓子,学着李延庆的声音,“我的舞狮游戏结束,轮到你了。”赵博远笑着请何采青坐进车里,“人呐,感情是短暂的,但成功可是永久的。采青,你现在是狮王,让我们眼光放远点儿,从脚下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