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和其他鬼魂一般无二的白色衣衫,只是那一身纯白沾染了灰尘。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站在奈何桥的尽头。就在轮回通道的旁边,也是那块记载着六界万物生灵姻缘的三生石旁,就那样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那一张温柔秀丽的脸庞上有着一双温柔缱绻的丹凤眼,只是那双本该灵动诱人的眼睛却是犹如一潭死水。只愣愣的看着,看着眼前一个一个经过的鬼魂。她看着鬼魂,子休看着她。突然一下子,那女人有了反应。伸手拉住了一个即将踏入轮回的鬼魂,脸上渐渐出现慌张的神情。
那双惨白的玉手就这样死死的拉着那个书生模样的鬼魂,双手颤抖的几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嘴里暗哑的说着:“你是他吗,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你很久了,说好要一起投胎转世,下辈子还要在一起的。”
说着说着,女人嘴角绽开了一个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幸福的味道,想必当初在听到这个诺言的时候,她一定幸福到了极致的吧。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那被她拉住的书生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嘴里骂骂咧咧的走开,去投胎去了。
当手被甩开之后,女人眼眶里渐渐涌现无尽的悲哀。若不是鬼魂没有眼泪,只怕此时的她已经泪流满面。子休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却是能够看懂她说什么。
‘忘川河畔,奈何桥上,三生石旁。我已经等了你三百年,我不记得你谁。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只记得要等你。’说罢,女人蹲下身去。将头埋在双膝间,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那些话。
子休怔怔的看着那个身影,脚下不由自主的朝着她走去。径直走到桥头,抬脚便是想要踏上去。可是两边看守的鬼差却是将他拦下,奈何桥上非鬼差与鬼魂不得上。就连鬼王都不得擅自上去,所以即便知道眼前之人是怎么麻烦的一个存在。他们也不敢大意,看着子休的眼神里都带着慌张。
无奈,子休也知道这是铁律。他不可能踏上去,所以也没再踏上去。只是站在那里,视线一直紧紧盯着那个身影。那毫不避讳的样子直接被两个鬼差看到了眼里,另两个鬼差便当着子休的面开始了眼神交流。
好一会之后,站在右边那位鬼差咳嗽了一声之后便是对子休开口:“先生是在看那个冤魂吗?哎,她也是一个可怜人。死的太冤了,怨气太重。又一直不肯喝孟婆汤,我们也拿她没办法。只能任凭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徘徊,嘴里来来回回就那些话。对了,她已经等了不止三百年了,只是她忘记了而已。”
那鬼差也是满脸的怜悯,那个女人是真的可怜。
“她是怎么死的?”当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子休自己也怔了一下。他从来信奉的都是闲事莫理,这不过才刚入眼的事情而已,他怎么就开始关心起来了呢。
“她啊,生前是一官家小姐。身家显贵清白,也是从小就娇生惯养。就像很多俗套的不能再俗套的故事一模一样,从小承受父兄庇护的她单纯的爱上了一个心机深沉的书生。像她那样的家族自然是不可能答应她嫁给一个穷书生,后来的事情不用猜就知道了。各种海誓山盟之后就是私奔,私奔不成就殉情。与那书生约定了要在奈何桥上等待对方,携手一起不如轮回。可惜,这一等就等到了今天。”看见子休这么好说话的样子,两个鬼差也不再缩手缩脚的。也是开始说起这个故事起来,说的时候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后来,我们有鬼差实在看不下去了。去人界拘魂的时候,帮她去看了一下。这一看才知道,那书生其实是来找她家报仇的。不止以情爱引了她服毒自杀,还将她整个家族都是颠覆。这样的结过我们怎么敢告诉她,只能就这样瞒着,让她自己在那等了这么多年。”他们真的不忍心将真相告诉她,真的不人心将她最后一丝希望夺走。
子休没有说什么,只是怔怔的看了一会之后便是转身离开。他可还有事情要办呢,可没闲心在这管这些闲事。在说了,他向来最讨厌这种蠢人了。不仅将自己给害了,还赔上了自己整个家族。
自那一天看到了之后,每次去鬼界办事的时候。子休都会有意无意的走到奈何桥边,看看一眼那个身影是否还在那里。刚开始他都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只是好奇。只是可怜,可是后来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的时候。
他也不给自己找理由了,只随着自己的心意,想去就去。直到后来渐渐形成了习惯,每个月都会去看她一次。每次只远远的看着,看一会就走。可是就这么一小会,他再烦躁的心都会平静下来。那被各种糟心事情填满的情绪也会被清空,让他满血复活。能够有能力再继续走下去。
她成为了他的魔障,成为了他心中无法说出口的执念。他想解决,可是一直都没有想到办法就这么拖着。一直持续到了那一天,奈何桥上没有了她的身影。当发现她真的不见了的时候,他的心仿佛被瞬间掏空。
身上被冷汗浸湿,他径直闯进了轮转王的宫殿。是实实在在的闯进去的,还伤了不少的鬼差。若不是因为他太慌张的原因,手上失了力气。那些鬼差可都得命丧在他的手里了,到时候他可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作甚,闲得无聊了就来闯闯我这宫殿。哦,还打伤了几个。怎么,谁招惹你了?”坐在案前正在处理公务的轮转王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此时浑身气流涌动的子休。再看了一眼他身后躺到在地上不断哀嚎着的那些守卫,挑了挑眉之后就重新低下头去。
嘴里的话说的漫不经心,但是他心里却是已经惊讶。因为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沉不住气的子休,竟然直接闯入门。还出手伤鬼,很明显的看得出来他此时的心情很激动。
子休喘着粗气,当站在这里。听到轮转王的询问的时候,他张嘴准备说。可是立即便又收了口,那一刻他心里有一个疑问冒出来。他凭什么,凭什么管这件事情。他只是旁观者,甚至只是一个路过的陌生人。竟然为了她闯阎罗殿,想要质问她的去处。
“行了,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我也知道你问不出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那丫头在那待得时间太久了,这里是鬼界。她一个灵魂也能长此以往的存在着,可是总有着极限的。她上一世本来就是冤死,身上戾气极重。若是转世,下一世还不知道要犯下多少罪孽。所以干脆就随了她,让她等。随着她身上戾气的消散,她的能量也在慢慢流失。所以她会忘记自己,忘记过去甚至连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都忘了也只记得自己要一直等下去。只是我倒是真没想到,你还真上心了。”轮转王放下手里的判官笔,一脸正色的看着此时正纠结无比的子休。
在说起子休态度的时候,他眼中有一抹揶揄闪过。
“她是...”当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是被点破之后,子休也不再纠结。抬头直视轮转王,张嘴询问,轮转王自然懂他想问的是什么。
“到极限了,就在前段时间。你在处理那俩事情的时候,有鬼差上报。说到极限了,要是再不转世,恐怕就得灰飞烟灭了。”
说起这话的时候,轮转王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子休。在这一眼之下,子休浑身一震。他突然明白了,项羽与虞姬的事情当初可是让他跑断了腿。之后为了让两人能够有那一世姻缘,他也是没少被轮转王支使的团团转。所以那断时间里,他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他记得那时候,在他出鬼界之前好像有一鬼差来找过他。说是轮转王有急事告诉他,当时他还以为是轮转王又想到什么歪点子要折腾他,所以落荒而逃。就连那鬼差的话都没听完,他现在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下一刻,子休那原本茫然的眼睛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径直射向了那轮转王,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给千刀万剐的样子。都怪他,之前那样想方设法的折腾他,要不然他也不会错过那机会。
“她这一世命格如何?”心中略过无数的想法,但是子休最后还是一一放弃。只因为他明白,这就是命啊,他根本没资格去怪任何人。
“你也知道她的戾气有多重,本来想说等她戾气皆是散去再安排她轮回转世的。可是谁想到还没到时候呢她就坚持不住了,所以她身上还是带着一些戾气去转世了。所以,她这一世命格虽然不是那种苦到极致的。但也并不好就是了,这一世历经爱不得,下一世才能功德圆满。所以啊,我先警告你一句,别轻易插手。不然她要受的苦就不止这一世了,你也不能一直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