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得不错。剩下的符咒,看来都不在你这里了。”
冀揽着衣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张抬脚在他身边踱来踱去。
“这个地方就那么令你痛恨吗?”张质问着,“难道我要一刻不离地看着你,你才不会离开我吗?”
冀低头压着声音问回去:“您这样和渧尔德有什么区别?”
张忙坐下,比他还要紧张地:“有区别啊!渧尔德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儿,但本尊可以,只要有本尊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你,伤害到你们任何一个!”
冀无法接受他的逻辑。
“保护我们就是把我们关起来吗?您保护的……是我们还是外面的人?”
“当然是你们,你们和外面的人不一样,你们生下来就不一样,冀……好宝贝,”张非常轻地捧过他的侧脸,“尤其是你,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对你们这样的孩子有多大的恶意……每个人都在虎视眈眈地觊觎着你,一旦离开庇护,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你们就只有被鲸吞蚕食的份!”
“您这是被害妄想症。”
“妄想?我吃过多少苦,当然知道事实是什么样。”
“那您为了避免我去吃外面的苦,就该把我关起来忍受囚禁的痛苦是吗?”
“如果我离得开这个地方,你以为我还会把你关起来才能保护得了你吗?”
“所以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吗?”
冀虚弱地喘息着。
“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定要接受您无能为力之下替我做出的选择?”他问,“离开了您,我一样能保护自己。”
张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你能什么能?”
冀被他的判断刺痛了:“您和帕洛、兀其师士十几岁的时候就能在全境呼风唤雨,我差在哪里?”
“我们那个年代……都是被逼的,十几岁、几岁都会被推上去当枪使的!”
“现在我们不该吗?瘟疫当前身为基因库,我们价值就是呆在屋里做活标本吗?”
“如果你们的价值真的是当标本,你就肯留下了吗?”
张质问得冀辩不过来。
“你根本没有那么‘伟大’的目标。”张痛心道,“那只是你的借口。”
“……还有帕洛师士和我父亲,基因库难道差我一个融体吗?”
“我在乎的是基因库吗?啊?”张按着自己的心口,“——是你呀!”
“可是您所谓的在乎是把我弄成一个残废!”冀竭尽全力申辩着,“我问的那个问题您回答得清吗?您保护的是我,为什么要因为我的血统很危险而把我弄成这个样子?我到底对谁来说是危险的?是谁给了我这样的血统和能力?!”
张瞪着他,气得直抖。
剧烈的情绪波动瓦解了冀的体能,他几近昏迷般躺倒在地,张这次没有再把他抱起来。
冀趴着慢慢伸手去抓他,指甲在张的小臂上抓出浅浅的白痕,张把他的手拉开,那些浅淡的痕迹迅速平复了。
“我不是您处理麻烦的工具吗……让我融掉那个不听话的意识体,她就不会复活来找别人寻仇了……”冀依然用着敬语,张听起来却无比心寒。
“不是你想的那样,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或者您只是想把我养起来吃掉?”
“怎么会这样……你这些想法到底从哪里来的?”
冀的问题一次比一次让他害怕。
“别再说这种话了……”张不想再听。
他的威严随着额发散落,变得狼狈不堪。
“你也恨本尊吗?”他绝望道。
“没有,我没有恨过师士……”冀慌道,竭力想爬起来,却只有匍匐在地上向着他蠕动,“我不会的……不是那样的……”
张捂住眼睛想要掩盖悲哀,却舍不得拒绝他靠近。
冀把侧脸贴在他腿上,轻轻抱住他的膝盖。
“师士对不起……对不起……”冀攥住他的长衫低泣,“我没有真的那样想,我是故意说来气您的……对不起……师士……”
张扣住脸微微摇头。
他拍拍冀的后脑勺,把冀托起来挪到一边去,起身怔怔地在原地站了几秒。
冀扶着床沿爬坐起来望着他。
“这次禁闭本尊不会再来。你……”张背过去走向房门,“……算了。”
冀看着他离去。
窗外的乌云中闪过紫电,这场雨不知何时才会下来。他在地上趴了一阵子恢复些许体力,接着到处摸索了一下,找不到剪刀。能源转换器可以打开,但是网络已经切断。
冀随意揽了两下衣袍,抓起一个茶杯起身,朝着嵌在墙上的玻璃壁橱丢去,茶杯掉在地毯上毫发无伤,玻璃也仅仅出现了裂痕。冀喘口气,集中傀儡术的能量再次朝玻璃的裂痕砸去,玻璃应声破碎。他跪下去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猛地扎进自己的腹部。
血染红了地毯,冀的神经麻痹在体力流失下有些失控,痛觉令他开始发抖,但他没有停下,用力横切扩大伤口。
冀仰起头大口呼吸,雷声在窗外催促。
他松开碎玻璃,手指向伤口里面抠去。一探探得不够深,停了停,再次咬牙豁开已经愈合的伤口,这次他摸到了,猛然将那个东西从腹中拽了出来。看不出形状的大块血团掉在地上,冀颤抖着双手把它摊开,展露出一张血迹斑驳的符咒。
他双手按住法阵图,深褐色的轨迹上迸发出异样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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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一起走会被抓住的!可是一旦分开的话恐怕就不能轻易见面了,先想好对策!
一定要出去,如果这次机会没有抓住,就不会再有下一次。
卿握紧小臂,一颗颗数着袖子里面的念珠。房间中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暗灰色的人影守在床榻边,窈窕的身形端坐不动,一条诡异的黑影却从人身下缓慢摇摆起来,像条巨型蜈蚣攀援在墙壁上,发出锁链般咔啦咔啦的声响。
“啊呀,你们究竟要去哪里?”那身形忽然转向她,“居然准备了那么多的转移咒法阵,画室里面的都不能用啊,能用的在哪里?”
“没有能用的了。”卿回答她。
“你这里也没有,真的让我好为难。”纯拍了拍脑门,“不过也没事,乔用不了那东西,冀在张师士那里肯定是躲不过去的,反正冀关了禁闭,你们的计划应该也就流/产啦。”
卿抬头看了看扭曲在她们头顶的那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