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的确没有别的事要说了,业继续去找藏书馆,而他还坐在台阶上晒太阳。
“能说出来就很不容易了,沙漫族长。”冀微笑着自言自语,“你以前可绝不会卸下身上的担子,即便你莫名其妙地把整个世界的责任都背在身上,已经被压得寸步难行。”
“那个时候如果我没有一不小心,当面揭露了你是个既可怜又可笑、伪善、自我感动、被英雄主义和盲目的道德责任感洗了脑的人。你没准真的会对我感激涕零,死心塌地?”
“但是不那样刺激你的话,你会不会因为对神经麻痹产生的依赖而走向真正的毁灭?”
三年前“脊椎”也在经历最艰难的时期,斯科特导士去长宁临行前说,业是瘟疫中的英雄。他作为沙漫家的继承人本有第一批上车的权利,但是他却回到疏散现场,使用自己的异能在危急关头救出了大批未感染的难民。而他自己,却错过了上车的机会。
被帕弗里带回“脊椎”后,业艰难熬过人工肺的排异期和疫病隔离期,但仍旧需要住在监护室。因为帕弗里被扣押和放逐,斯科特虽然得以回到“脊椎”,却不得不守在张的身边维持稳定并忙于和元/首府交涉,其他人都被要求各自留在房间里继续隔离。就在这个时候,作为唯一被允许和张相见,并因此行动自由的冀,接替了斯科特去探望业。
“什么时候,我开始发现用鼓励的话语安慰你,和用神经麻痹让你的身心痛苦减轻,已经变成把你引向深渊的助力呢?”
“明明你已经因为自我怀疑和负罪感变得越来越偏执和痛苦,不知道为了什么活下去,而又怕辜负救了自己的人而不敢自杀。”
“可是并不应该因为你是幸存者,就必须由你来背负所有的天灾人祸。”
业认为自己是被诅咒的,父亲的死,母亲的死,祖父以及全族的伤亡,还有这场瘟疫。他的幸存反而令他感到一切错都在自己的身上。越是安慰他说一切所作所为都是高尚伟大的牺牲,他越会深深怀疑自己那么做的意义何在。他怀疑自己的价值,但又害怕证明自己的怀疑是对的,矛盾而挣扎中他无数次挥刀自残,用痛觉强行让自己麻木。
冀无法忘记第一次走进他房间时血腥的画面。
他以为这个经历了灾难的人眼中会是痛苦,悲哀,甚至呆滞。但是和业对视的第一眼,冀看到的满满都是疲惫。
“在你看来我花了几个月耐心骗取你的信任和依赖,只是为了最后的瞬间摧毁。”
“但是我记得自己明明是因为能够感受到相同的痛苦,而不论使用什么手段都会救你。”
斯科特导士曾带着冀透过监护室前的双面镜见到了昏迷中的业。
“看起来很坚强的英雄,或许会比普通人更加脆弱。”斯科特那时搭着冀的肩膀说,“以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他都会和你们完全不同。或许会刻薄,焦躁,消极。但是那都是因为他承受着自己内心的折磨,却不知道如何解脱。”
“冀,你最懂得别人的心绪。他会很需要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
“帮帮张师士和我,不要让他把自己伤得太深。”
“这会是个艰巨的任务,很可能会持续很多年,但是冀,这只有你能做到。”
“你可以帮我们好好看护着他吗?”
冀的记忆被云彩阴影遮蔽,他回到当下。
“我会拯救你的,业沙漫。”
“毕竟比起你独自在麻木中沉沦,拯救你并看着你在希望中挣扎……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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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异能课只剩下一天,大家都因紧张备战而减少了在公共场合露面的时间。由于通知了此次异能课胜负判定和组队模式都要变动,他们私下里的话题也基本上围绕着谁会和谁组队。然而,并没有人敢说自己一定会和谁组合,反倒热衷于讨论别人间可能的组合和默契程度,以及在群里互相曝光别人的弱点。
卿从那天之后就没有上过线,冀的解释是她不想再成为话题中心了,这个说法还比较有说服力。然而私聊也得不到她的回应,刀锋担心卿的冷淡是否和之前自己拒绝了她的礼物有关。
可他也顾虑之前这个礼物而不好意思登门拜访,虽然后来得到的消息是卿把悬车交给了大家,乔和次也甚至纯都轮着班地在“脊椎”内外开着玩,但刀锋还是一指头都没碰过。以卿现在的态度来看,异能课还会不会和他组队都成了刀锋焦虑的问题。
“她不回我的消息,是不是生气了?会因为我那天拒绝的方式不对吗?”他给业发私信。
“不是。”业简洁明了地回答。
“业说不是,是说卿没有生气?还是不是因为我那天拒绝的方式不对?我问他,他也不回我消息了。”刀锋之后又给纯发了个消息。
“卿肯定生气了,因为我也联系不到她。卿很可能因为你没有给她面子而生气,如果真是这么回事而顺带不理我了的话,我就把你吊起来打。嘛~不过你可以再去问问冀,他们不是走得也挺近吗。”纯回复了他。
“冀,你知不知道卿怎么了?我和纯都联系不到她,是不是因为我那天拒绝的方式不对惹她生气了?你能联系到她吗?”刀锋立刻又去问冀。
“她这些天有些心烦,但和你和纯都没有关系,不要去打扰她,让她自己静一静就好。”冀给他回复了,“以上是我猜的,我也联系不到她。”
……
“乔,你最近见过卿吗?你能联系上她吗?”
“没有啊为啥急着联系小丫头啊她咋啦,这样你等着我给你去叫个门儿哈。”
……
“零,我联系不到卿有点担心,刚刚乔帮我去看了看但是卿好像没有在房间,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吾认为汝不应当再找人联系卿了,吾们女生不想理人时就是简单的不想理人,汝越积极越会惹她不开心。”
……
“啊次也,我不是让你帮忙联系卿,我只是想知道她怎么样了有点担心……”
“闭嘴傻大个。”
“???”
……
“唉——”刀锋站在走廊里仰天长叹。
在房间里呆着也是呆着,心烦意乱正好出来走走。刀锋边走边想着和卿在实验室养蛊的时候,脚步居然就自动把他带到实验室门口来了。到都到了,刀锋觉得不如进去重温一下回忆,他正要开门时,里面忽然传来了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