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捂着脸的手滑落下来,他瞅着零失神。
“唉,这次我们几个蒙在鼓里的本来就没怎么受到波及。重要的是你们三个。”纯指指刀锋、卿和业,“业为了确认茅尾蜈蚣中了蛊毒,卿和刀锋在轨道受到冲击,你们原谅他才有意义嘛。”
“我原谅冀。”刀锋说,“那几次冲击确实不好受,但轨道脉冲不会造成实际伤害,扰乱的链接也并不能伤到大家,这我们都知道了。而且我和冀已经认识七年了,我相信冀不坏。这次就算比他以前的恶作剧糟糕一点吧?但是现在人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冀抬眼向他望去。
“他还没开始求你。”卿提醒刀锋。
刀锋摇头笑:“没事,我心大得很。”
“渧尔卿和我已经在张师士面前表示过不会原谅他。”业和卿对视后统一了说法。
“不原谅,绝对不原谅。异能课都不知道推到什么时候去了。”次也插嘴。
“原谅吧,我觉得冀只是太渴望出去了。”娜尔终于说上话。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艾妮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科利在他们头顶上点头,但是没人注意到他。
“原谅他吧?不原谅的话冀消失了可怎么办呀?”纯见他们还真有不少反对意见,有点着急了,“我可舍不得咱的小吉祥物,你们快别开玩笑了,说实话!”
“不可以又消失,不可以不可以。”艾妮信以为真。
“假的吧……”次也虽然不信但也有点担心,“师士不可能永远不让他出来吧?”
“师士到底怎么说的?不原谅他会怎么样?”零质问着别人,制止乔靠过来,“走开,你说的一个字我也不信。”
冀仰起头看着她:“……不会怎么样。”
零听后背过身去。
“行,别争这个事儿了,我要替冀说两句。”乔急忙站出来,“咱们认识多长时间了?去掉卿,少的也是一年多了吧,这么长时间里咱们哪个人低谷的时候他没帮过?你们自己拍着良心想想,别总说冀利用我们,难道我们就什么事儿都没‘利用’过他?写作业找他、做研究找他,和师士求个情还找他,朝导师要什么东西也找他。咱们以前总是跟冀去禁区玩,那个时候谁也没说危险,谁也没说玩得不尽兴。这事那事的,冀这个小身板都让你们折腾成啥样了。”乔接着说,“业沙漫除外,咱们其他人可是心安理得蹭着冀的好处,他从来都没拒绝,从没嫌过任何人麻烦。就算业沙漫非说他装的,那他装这么多年装的我们都开心,也有点辛苦功劳吧?!这次事儿算什么?也没怎么受伤,巫蛊也没跑,他自己把自己作得半死,我们还要凑到一起让他挨个道歉求我们原谅?你业沙漫和小丫头不接受罢了,刀锋接受了也不说了。别人凭什么凑这个热闹?”
他说的好像还有那么点道理,连被排除在外的卿都有点动摇。
“当然,零你也是例外。”乔赶快对零表示歉意,看了看他们的反应,乔继续道:“这次冀是犯错了,那你们没犯过错?次也那混球实验室爆炸多少次?不让做高危实验非要做,斯科利还和你狼狈为奸。”
“啊?我那是工作……”次也辩解。
“工作哈,那回导士让你回蝎子尾做去我可听见了。我自己犯的事儿就不说了吧,砸画室打架帮冀捣鬼。纯不也在‘脊椎’外面违规用过异能,都快跑到瘟疫盘踞区去了才被导士抓回来,够不够刺激?感染就死了你!刀锋直播把‘脊椎’的信息暴露出去过,身份特殊还不老实,有次差点被军警带走,这事也挨过处分吧。”乔耸肩,“艾妮霸凌我们所有人也不说了,可把我拉到水里差点淹死是真的。算不算恶作剧?”
“我以为把你压进水里就能教会你游泳了。”艾妮委屈道。
“谢主上好意,我本来就会。”乔示意她不用解释了,“言而总之——咱们是不是差不多都犯过能把别人和自己玩死的错?”
被点名的人纷纷点头。
乔一指卿:“小丫头你别瞎瞅,你最牛,刚来一个月犯得事最多。”
卿指着自己想辩驳却无从下口。
“好了,就当这次是个恶作剧,过去了行吗?虽然这货诡计多端恶习不改,可是没了他恶作剧你们不觉得闷吗?”乔一拍巴掌,给发言来了个收尾。
“是呀,”纯点头,“时不时给‘脊椎’添点小热闹也该习惯啦~”
“业要是真的没原谅冀,那时肯定不会和我们一起通宵查时序咒嘛。”刀锋把业拉下水。
“这两件事无关,我认为死太便宜他了。”业收了棋盘没心思再下。
“啊——!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各有各的讨厌!冀是最好的啦!”艾妮嚷着,“你们都不理娜尔的时候,也只有冀说她其实很棒,带她训练异能呀!”
娜尔愣着默认。
“没有不理她啦,娜尔比较内向嘛,不怎么说话……只有冀能感觉到她的意思,再翻译给我们嘛。”纯无奈道,“我刚来的时候,他们都听不懂我说话,也是冀帮忙交流的。零后来不也是吗?有点什么误会都是冀帮我们解开的啦。”
“能最敏锐地感觉到别人的心情,也只有他做得到。”零语气缓和了些。
“我还蛮想知道……冀你是怎么想到用我改的转换器把不稳定链接合到一起去的?”次也转到技术问题上了。
“目标明确,实施手段是很容易想到的。”科利电音嗡嗡。
冀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摆脱了危机,但是看到所有人宽容的目光,他忽然彻底醒悟了张所说的意义。
他根本没有过背弃这些人的意图,明知道手段做得不够狠就无法成功,还是企图在不中伤到他们的前提下实施逃离。
“所以一直……走不掉吗?”冀对自己说。
卿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原谅冀,可现在她竟有些羡慕他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掺和,那个巫蛊又会如何收场?大家会像原谅冀一样原谅自己吗?
冀对他们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自己为什么也会觉得,他有那么重要?
“泽尔冀。”卿叫了他一声,冀转过头看着她。
“明明我们那个时候……都特别希望你活过来。”卿说着突然很心酸,“可能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原谅你了,但是……那是以死亡为代价的原谅。可你现在活着……活着太好了,就算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你,活着也是最好的……”
纯把她搂过去擦擦眼泪。
冀扶着窗子站起来,他仿佛镶嵌在阳光中的一道阴影。
“真的很惭愧,让大家伤心,是比损伤身体更过分的伤害。”他语调轻柔得让人心疼,“我想要离开‘脊椎’,并非不在意大家。而是相信只要我在外面也努力地生存下去,终有一天还会和大家相见。”
冀微微哽咽,稍停一停又道:“谢谢你们对我的宽容,即便现在我已经没有为了离开‘脊椎’而讨好大家的必要,若大言不惭地说,以我的身份也没有请求大家接受我的必要……但我不是为了这些‘必要’而请求,而是为了自私的愿望——想被你们关注、得到你们的喜爱。拥有你们的友情是我莫大的荣幸。我对大家始终是真心的……恳请大家……再次接纳我吧?”
他向所有人深深鞠躬:“……我想不辜负大家,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