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周末快要来临。

周五放学，莫笙并没有着急跟王晨回家，而是陪他去医院看他母亲。

邢宇帆没有拒绝。

毕竟又不是第一次去。

“其实你可以先回家的，毕竟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而且你跟阿晨一起回家比较方便，不用你一会还要自己坐公交回去。”

邢宇帆在出租车上跟莫笙说。

“没关系啊，我已经跟我爸妈说了，今天晚上我会晚一点回去，等饭也不用等我了。而且我那边晚上挺多车的，不用担心。”

莫笙只是觉着背着书包太重，里面好几本重点科目的书，回去还有一大堆的作业没做。

其他的都不是什么问题。

原本他是想着让王成把他书包给带回去的，但又一想，如果她不回家，他们两个完全不需要走同样一条路，哪又不送人回家，送一个书包回家的说法。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背着比较靠谱。

“虽然车多，但是晚上你一个女孩子不太安全。”

邢宇帆俺知道现在交通工具发达，回家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在外面走，而且还是个学生，很容易惹人耳目，遇到危险。

“那个也很简单，你可以送我回去嘛？”

莫笙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说完，她就后悔了。

怎么能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出来呢？

邢宇帆愣住，随后一笑。

“好。我送你回去。”

“额……你当我是开玩笑的，其实我一个人真的可以回去的，没关系，我已经习惯走夜路了。”

莫笙尴尬一笑，她没有想到邢宇帆真的把它当真了。

这真的显得自己多么矫情。

“没事儿，我一个男生，更加没有什么危险，晚上先送你回去吧。你到家了我才放心。”

邢宇帆不介意送她，毕竟她晚回的原因也因为他。

那可不希望，大晚上一个女孩子遇到什么危险？

莫笙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

只能沉默不语。

到达医院病房的时候，顾国庆并不在。

只有邢母一个人坐在床上看书。

莫笙进来就看到这一幕，有的感叹。

人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就算身体上承受的痛苦，也不忘记学习。

所以才能养出一个那么上进，那么聪慧的儿子。

“妈!病还没好呢，不要那么用功。”

邢宇帆上前收掉邢母的书。

“医院里面太无聊了，我也只是刚刚才拿出来，看了一会儿你们就来了。”

邢母无奈一笑。

“阿姨好。”

莫笙笑着打招呼。

“小笙也来啦!快坐。真是难为你了，星期五放学还要跟小帆来看我。”

邢母也很客气的说。

“哪有的事啊，一点也不为难，我是特意来看您的。就因为今天是星期五，所以明天后天都不用上课，时间才多一点点，才能够多陪一下您呢。”

莫笙其实很会讨长辈开心。

“呵呵呵！你们上了一周的课啊，肯定累了。在那么劳累的情况下，还来这里看我，我怎么好意思啊。”

邢母越发的客气。

邢宇帆站在一旁，拿杯子打算倒一杯水给莫笙，却发现水壶已经空了。

“我先去打一壶水，你们先聊。”

邢宇帆拿走茶壶，带上门。

屋内就只有莫笙和邢母两个人。

“小笙，你能考上江淮，成绩应该不错吧。”

邢母因为出过一场车祸，整个人看起来瘦弱了不少。

眼神也没有那么犀利，整个人也没有那么严肃。

“我……阿姨，我成绩没有宇帆那么好，是不是就不能跟他做朋友了？”

莫笙突然想起邢宇帆之前跟他说，他的妈妈希望能跟他做朋友的人都是成绩非常好的人，而她刚好不属于这一块，不免太多的担心。

“你这丫头怎么会这样问？”

邢母听到莫笙这样的一句回答，不由的失笑，这丫头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莫笙嘟起小嘴，用纸巾擦了擦削完苹果之后的手。

她把苹果成一小块递给邢母。

“因为之前宇帆跟我说，阿姨你希望他能够跟比他成绩更好的人一起相处？而我刚好不属于这一类。”

邢母应该嘴含着牙签递过来的那小块，慢慢咀嚼。

“没想到那小子竟然会把这件事情直白的跟你说。”

邢母叹气一声。

“其实这一次车祸，我也看透了很多。”

邢母支撑着身子，想要更加坐起来一点。

莫笙上前给邢母助了一力。

“这些年，我也没有什么朋友，以至于在这一次车祸里，除了你们之外，没有一个人来看望。或许是我这个人太强势，不懂得人情世故吧。我一直都以为一切都能够靠自己，却没想到在，死亡面前，一个人的生命是那么脆弱，也需要别人的帮忙。”

邢母握住莫笙的手，继续说：“而这些年，我给宇帆的教育，也和我自己一样。”

“我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谁也靠不了，只能靠自己，我告诉他，只有自己是最强的人，才可以不依附于任何一个人，独立的生活在这个世界。”

莫笙另外一只手回握住眼前的这一个女人，邢宇帆的妈妈。

“他也没有朋友，哪怕他原本性子，就是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因为我自私的认为，他的世界不需要别人。我要求他只能跟比他更好的人相处，这样才有利于他进步。我害怕他会落后，我害怕他会跟别人学坏。现在想想，我才知道，没有朋友的人生，太过于孤独。而他，还那么年轻。”

邢母不由自主的湿了眼眶。

“阿姨，你别哭，你的伤还没好呢，不能那么激动。”

莫笙连忙在桌子上抽了一张纸巾，帮邢母擦眼泪。

“小笙，你会不会觉得我也是一个自私的母亲，我特别的坏。”

邢母看向莫笙，想要听到她的回答。

“阿姨，你不坏，你是一个很优秀的母亲，因为你把宇帆教导的那么好，塑造的那么完美。你都不知道在班上，多少同学羡慕他，因为他不仅成绩好，人还长得很帅。”

莫笙笑眯眯的表达着，眼神里透露着非凡的崇拜。

就像一个小迷妹一样。

“呵呵……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邢母被莫笙的表情逗笑了。

“阿姨，有那么明显吗？”

莫笙揉着不自然的脸。

“也许，在你们眼里，他是完美的，其实我知道，他的心里很孤独。他被我条条框框的限制着，他从来没有开心过，我从来没有问过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邢母并没有正面的回答她。

“这些年，我都拿我自己的标准去要求着他，我不希望他成为像他父亲一样的人，我希望他是我理想中最完美的男人。”

“阿姨，那你觉得你理想中最完美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莫笙好奇的问。

“有责任感，有担当，聪明，三观都非常正常。”

邢母回答。

“可能是，因为您经历的事情过多，所以你会觉得，这是理想中最完美的男人形象。”

莫笙一点也不认同，但是也能够理解，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曾经就被人抛弃过，所以太害怕，因为那个男人没有责任感，没有担当。

“那你呢？以你现在的年龄，你是怎么看待完美这个词？”

邢母看着她，莫笙刚想回答，却又被邢母打断：“让我猜一猜。”

“你心目中的完美，就是一个长得非常帅气，成绩非常好，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对你也好，是吗？”

莫笙被问住，其实她描述的，确实是自己差不多的意思。

看莫笙没有反驳，便知道自己猜测的七七八八准确。

“阿姨曾经也年轻过，也有过像你一样十七十八岁的年华。当时的年轻才犯下了不可改变的错误。”

邢母想起自己青春时光。

那一年，自己上着高一，自己早早听说高二某某某，长相非常帅气，成绩非常好男生。

那个时候自己青春萌动，总会非常想去认识这一个人。

自己的学习动力完全来源于这个男生。

因为只有成绩上去了，排名才能让自己的名字离他的更进一步。

终于，她也考上了，年级第一。

那一次学校领奖学金的时候，自己终于看到了，他们口中的那个人。

他确实很完美，长的也非常的俊俏。

就这样，她深深的迷恋上了他。

慢慢的在相处当中，她才发现这个男生也是有血有肉的。

因为差一个年级的缘故，他比她早一年毕业。

那一年毕业，自己哭得有多难过？

他已经不清楚，那一刻的感觉。

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努力考上他所在的那一所学校。

终于在一年的相思中，考上了跟他同样的学校。

他们再次相遇。

那个时候，自己鼓起勇气向他告白。

让她高兴的是，他既然同意了。

就这样，两个人在一起。

一年又一年，开始，他特别的尊重她，对她也特别特别的呵护。

后来在他大学毕业那一年，他提出了希望跟她发生关系。

当时自己是犹豫过的，可是转念一想，那么多年下来，他们之间有着共同的默契，却从来没有跨过那一步。

而且自己想着会跟他永远永恒。

脑袋发热之下同意了。

因为那一次的开始，他整个人都变了。

好像很多人都一样，得到了，便不懂得珍惜。

他开始对她越来越冷漠，已经没有了那一种热恋的感觉。

唯一不变的是，他跟她提出发生关系的次数越来越多。

直到两年过后的那一天，她发现他怀了孩子。

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毕业了，怀孕并不算是一件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

她甚至很开心，终于有了他的孩子，终于有了他与她之间的爱情结晶。

让她喜悦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大的反应。

他的父母知道了便举行了婚礼。

他也算是一个孝子，尊重了他父母的安排。

就这样，他们两个奉子成婚了。

九个月过后，她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是一个男孩。

取名为戚宇帆!

从小她的孩子就非常天资过人。

她一直都很为他骄傲。

但是他的父亲，却对他不理不睬。

刚开始，她以为他只是不喜欢男孩，不善于表达。

后来，她才发现，不是他不喜欢男孩，而是他早已经在外面，有了一个儿子。

一个和另外一个女人发生关系生下来的孩子。

哪里是不善表达，只是厌恶。

在失败的婚姻里，她选择了放弃。

但是她不会放弃孩子。

那是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就算自己给不了他非常富裕的生活。

至少让他生活在一个五官非常正的家庭。

因为她知道，如果他跟着他父亲，他的日子不会比跟着她更好过。

他的父亲并不爱他，而他的后妈就更加不敢想象。

签下那一纸离婚协议。

结束了这一场，漫长而又可悲的婚姻。

走出民政局之后，她问了他一句话：“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会喜欢上她？”

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他回了她一句荒谬的解释：“不是你不好，而是她更好。”

她当时就笑了，笑得流出了可悲的眼泪。

他可不可以理解为，不是我不好，而是没有名正言顺的得到她，所以她更好。

多么荒谬的解释。

这么多年的书，他算是白读了。

读了那么长时间的圣贤书，都没有改变他的三观，那么的龌龊。

是她自己年少无知，这么多年，都没有了解到，他的内心是如此扭曲的。

如果那一年没有同意和他发生关系，那么他，是不是，还会一如既往的对她好？

并不是没有对自己好过，所以无法恨他。

“妈，你喝水。”

邢宇帆是几时回来的，邢母都不知道。

他连叫了好几句，她才反应过来。

“好……”

邢母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

“妈……你在想什么呢？想那么出神？”邢宇帆拿过一张凳子，坐在她的床头边。

“没什么，就是突然之间很怀念，以前我的读书时光，和你们现在一样，挺好。”

邢母擦了擦自己干涩的眼。

还好没有哭。

都这么多年了，早应该忘记了。

“时候也不早了，你送小笙回去吧，再晚一点回家，她爸妈该担心了。”

邢母看到那医院墙壁上的挂钟，时间已经指到了9点半。

“今天9点半啊，那我先送她回去，晚点再来陪你。”

邢宇帆现在这才注意到，原来那么晚了。

“你送她回去之后，我不用来医院了，直接回家吧。我一个人在这里还有故宫，其实挺好的，另外，也还有你顾叔叔。”

邢母是不想看的，自己儿子那么累。

她看得出来，他消瘦了很多。

自己在手术室的那一段时间，自己并不觉得很长，可是对他而言，应该是度日如年吧。

“妈，还是我来照顾你吧。”

邢宇帆并不想麻烦顾国庆，自己上课没有办法，现在放假了大把的时间，为什么还要麻烦别人呢？

“听妈妈的话回去，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想吃皮蛋瘦肉粥，你记得给我带过来。”

邢母其实多少还是了解邢宇帆的，知道倘若不是必须特殊的要求，他一定会留下来照顾她。

可是他实在太累了，真的应该好好休息。

“那好吧，我明天会煮皮蛋瘦肉粥给你，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邢宇帆只好妥协。

“没有，我只想喝粥，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邢母自己有些困，想躺下睡觉。

邢宇帆扶着自己的母亲躺下，然后叮嘱几句，才放心下来，对莫笙说：“走，我送你回家。”

“阿姨再见，有空我会来看你的。”

莫笙背上自己的书包，把邢宇帆的椅子搬开。

虽然邢宇帆很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但是邢母知道，这是一个贴心的动作，她害怕半夜自己起床的时候会踢到凳子摔跤。

“去吧，路上小心点。”

邢母微笑的跟邢宇帆他们摆手。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邢母留下来幸福的眼泪。

这些年，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实在太累。

或许自己真应该有所改变，不应该这样教育孩子？

毕竟他也长大了，肯定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权利。

也许放手，也会是一种爱吧。

莫笙和邢宇帆坐上公交，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欣赏着风景。

“我妈那会跟你说了什么？”

邢宇帆得自己去打水的时间也不短。

进来的时候还发现自己母亲眼睛红红的。

“阿姨其实没有来得及跟我说什么，就是，跟我说一下，她这一次车祸之后，又长大了很多。”

莫笙用长大这个形容词，凸显出邢母曾经的幼稚只是因为还年少，只希望有些时候邢宇帆，能够理解一下她，包容一下她。

“人只要在鬼门关里面走过一趟，就那个想明白很多，曾经自己在乎的事情也看淡了，曾经埋怨过的事情也看清了，曾经放不下的人，也放下了。”

邢宇帆没有这样亲身的体验过，却从书上看到了许多这样的故事。

“是啊，现在的阿姨，跟你之前说的她不大一样，她更加慈祥了，更加温和了。”

莫笙想着刚刚那个友善的画面。

“阿姨问我，自己的成绩是不是在学校很不错，因为我也能考上江淮。然后我就实话实说，我的成绩没有你好。然后又问他，我是不是不能跟你做朋友了？”

莫笙仰头挑衅的问：“你猜阿姨会怎么回答？”

邢宇帆想了想说：“我不能猜到她会怎么回答，但是，她肯定有点失望吧。”

他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她一定会很失望。

失望自己儿子又没有交到一个优秀的学习伙伴。

“没有，那会阿姨的眼神里面没有带着任何一点失望，也没有任何一点看不起我。”

莫笙笑得得意：“阿姨那个时候反问我一句，为什么会这样说，我跟他说是你告诉我的，然后他就跟我说了一下，这一次从死里逃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说是她自己太自私，捆绑着你，没有让你活得更加自由，她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标准，去塑造着你，完全没有让你活出你自己。”

“他说是他自己的错，因为这一次车祸她才明白，人的一生不能只靠自己，也需要朋友，而她就是因为没有朋友，所以这一次车祸，没有一个人看望她。她也觉得很孤单，也联想到，你和她也一样。”

邢宇帆很诧异，自己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用那么吃惊，我真的没有骗你，当时她就是这样说的，还不要说，那会儿，我也觉得非常奇怪，她跟你描述的她完全不一样。”

“我觉得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是一个很慈祥的母亲，我觉得她很好，把你教得更好。”

莫笙竖起大拇指给邢宇帆看：“因为你很优秀，是她把你教成那么优秀。”

莫笙明亮的眼睛在夜晚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明亮动人。

“你也很好啊。”

邢宇帆握住她的手。

“可是可是没有你好啊!”

莫笙让他随意的握着。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像阿姨一样没有朋友的，你还有我们，我们会永远陪着你的。”

莫笙心里暗暗发誓，绝对不让他孤单一人。

“这可是你说的，我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句话。”

邢宇帆此刻当真了。

他确实愿意相信莫笙说过的所有话。

他觉得她不会骗他。

因为她是那么美好。

“那当然啦，我永远都会记住，我也希望你能永远记住，永远，都不要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莫笙抽出手伸出小尾指。

“呵呵……你还要玩那么幼稚的承诺？”

邢宇帆当然懂得她的意思。

看着她那小巧的小尾指，细细的，软软的。

“这哪里是幼稚啊，我就是很严肃的，最真诚的诺言。你是不是不敢拉勾？”

莫笙傲娇的看着坐在她旁边的邢宇帆。

“谁说的!”

邢宇帆也伸出手指，拉上了莫笙的手。

“永远的承诺。盖章!”

莫笙快速的伸出拇指，往邢宇帆的手一盖。

“嘿嘿嘿……”

“我不管其他，反正你已经答应了，我已经盖章了。”

莫笙鬼灵精的笑。

“你丫!几时能成熟点？”

邢宇帆捏住莫笙微微动的鼻子，宠溺的一刮。

公交车到站，莫笙一个人下了车，邢宇帆看着莫笙越行越远的身影，就得今晚的夜色，因有她，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