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离去的时候，周阎睁开了眼睛，看着破碗里的铁币，自嘲地笑笑。在勒娅来的第二次的时候，周阎就为了确认内心的猜想，偷偷瞥了眼给自己钱的女子的面容。呵，他真傻，他一开始就有预感了，不是吗？

远处，易景在马车上露出的玩味笑容同样映入了周阎的眼中。周阎克制住自己的情感，装作一个混吃等死的乞丐，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他不能被勒娅发现自己，他不能让勒娅看见自己的这幅样子。勒娅不会放弃自己，她甚至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周阎确定勒娅会这么做。

可周阎的自尊心不会允许自己就这样苟活。每日的少许米粒，为了不去茅房而尽量的不饮水，周阎不用看就知道自己如今已是形销骨立，被折断的四肢，关节处的骨头甚至仿佛要冲破皮肤。

他在等待，等待黑纱女人的来临。还差二十一个孩子，不是吗？黑纱女人可不像是个愿意做赔本买卖的人。在等待中，周阎心中酝酿的恨意就越深，越国两个字被嚼碎了一次又一次。

“残废，怎么钱越来越少了？”街头的潮州城混混一脚踢翻靠在墙边的周阎。几日前，他们就发现了这么一个废物，没想到废物还挺有用，面前的破碗总是有钱。一动不动的废物要钱干什么，他们不客气地收到了自己的口袋。

周阎被踢翻在地上，一言不发。这些人的脸庞早已经被刻在了自己心中的名单上。在周阎眼中，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唔！唔！”小哑巴手里拿了两个馒头气冲冲地挡在了大哥哥面前。今日自己干活卖力，管事给了自己两个馒头。小哑巴就开开心心地跑到这里来，跟大哥哥分享，没想到就看见了这群坏蛋。

“小哑巴，以前是不是没揍够你？”为首的混混一手拎起小哑巴的后领子，小哑巴呼吸不能，手里的两个馒头落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一圈，白色的表皮染上了黑黑的尘土。

“唔！唔！”小哑巴反抗，捶打混混的手臂。混混觉得这跟给他瘙痒差不多，混混不再管小哑巴，朝着地上原来怎么打都没有反应的残废，现在眼中却冒着火，得意地开口，“残废，你是不是挺享受被我们打？不然怎么小哑巴被我们打了两顿都知道逃走了，你怎么不长记性？”

是啊，自己怎么不长记性，或许这些微不足道的疼痛比不上跟勒娅亲近的喜悦吧。周阎脏的看不出相貌的脸上，显出嘲讽的神色。

“还敢嘲笑我们，打！”混混扔了手中的小哑巴，跟手下的混混一哄而上。

“住手。”易景的声音带着威严，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混混们的踢打动作戛然而止，面面相觑地回头，看见站在马车旁朝他们微笑的城主大人，混混们说时迟那时快，撒起腿来就往外跑。

原本想着是最后一次了，勒娅吩咐马车夫掉头，想给那个乞丐多一些钱，没想到自己刚到就看见了这么一幕恶行。

没有去追那群逃之夭夭的混混，易景也没有上前同勒娅一道扶起被摔在地上的小哑巴，他静静地站在马车旁，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你没事吧？”勒娅轻手轻脚地扶起小哑巴，小哑巴摇头，冲到大哥哥的身旁，妄图扶起倒在地上，衣服上的布料不断渗出血丝。

在拳打脚踢中，周阎耳旁似乎听见了布料被撕破的声音，周阎身上的伤口在剧烈的疼痛着，不知道千刀万剐有没有这么痛。忽然，踢打停止了，周阎一时间还有些恍惚，知道小哑巴把他扶起。

周阎对小哑巴摇了摇头，抚慰小哑巴看上去明显焦急地不行的神色，自己这样子的情况，明天看来是来不了了。还想，还想再见见她啊。周阎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的看着自己，回头，对上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