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桐没写稿,那天他把霖哥叫出办公室,塞给他一个红包,说让他帮把稿子完成,一篇就这些。
霖哥斟酌半天,只写稿不保证质量,每次再加一百。
奇怪没看富二代翻白眼,才觉得要少了,终还是忍住。
两篇稿子交上去,没几天发表到刊物上,霖哥惊讶地看到自己那篇写得不错的文章,署名是林羽。
一片漆黑就在半空盘旋三圈,大脑已经空白,愤怒之火蹿出。
哪有这道理,怎么会平白无顾请吃饭,哎呀,吃便宜了,要知道剽窃,怎么地也要点几道奢侈的海鲜大肉。
拿着那刊物,他狠狠甩在办公桌上,老孙就在外边,霖哥要大张旗鼓。
林羽今天穿件天兰绵丝连衣裙,长发顺滑披肩,可他觉得恶心。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不慌不忙,只撇一眼那刊物,起身从桌上端茶慢悠悠离去,连睬也没睬他。
霖哥想拿给老孙,斜眼见他匆忙垂下头,似什么也没听到。
郑桐自顾玩游戏,全神贯注到忘我。
感觉如掉入冰窖,大夏季,霖哥麻木地瘫坐小凳上。
直到与郑桐又去忙碌出门刷宣传牌,也没见老孙抬头,空气似凝结,霖哥终有所悟,压抑的火焰却不断燃烧。
郑桐在递粉刷工具,面对熙熙攘攘的人流,自言自语,“脆弱的心如玻璃,啪,掉地上,被人踩上一脚,不如我的……”
他已经从包里掏出红包,塞到霖哥兜里,“这是实惠,我可是做生意,不象别人玩的是权力。”
第一次听到他发表如此长的言论,霖哥才发觉,原来大家都把他当成傻瓜,还自鸣得意,以为占尽便宜,怒火在眼睛里瞬间变成一片怨怼,要把手中的桶摔到大街上,摔到那些沉默的嘴脸上。
“要不,你请我吃饭,下次少给点稿费……”
郑桐听到霖哥说出如此厚脸的要求,鼻子里不由“疵”的一声,不过转身见他可怜丧气巴差的,还是没点头。
那样子仿佛就是一种藐视加小看的眼神,霖哥终于看到这小子阴险的表情,哼了一声,爬下架子,转身就跳上那大车。
A城的空气总是很好,或许也与它的商业贸易发达,却没有多少本地加工企业有关。
似乎每个人每天有花不完的钱,上班赚钱,做生意赚钱,到底那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一种急切要洞察这秘密的强烈感,不断在霖哥内心烧灼,林羽不理睬、郑桐鄙视目光背后,他觉得迷惑不解。
虽没钱没权,所接触的几个人,就是烧饼女人与她的女儿,境况与他类似,所以,决定把卖衣店开张,甚至萌生未来放大的野心,这野心是对这秘密的最大的抵抗。
米粒站在他家门口,听到他的野心壮志,差点没笑岔气,霖哥自尊心都笑散了,刚要张嘴说话,她却一脸严肃说:米粒,我要娶你当老婆,用这间成衣铺做婚房。
这话戳到霖哥伤处,她知道他的缺点与弱点,绝对百发百中。
他却把白天与如今的戳伤,生生咽进肚子,要反击不断。
“米粒,将来就娶你当老婆,住别墅,脱光了天天打你屁股。”
如此羞人的话出口,米粒已经凤眼圆睁,两脚开始攻击,弄得霖哥只得撒鸭跑,不过是得意兴奋的跑。
随后几天,霖哥面对老孙,依旧谈笑风声,对林羽也如常对待,如此意外举动,多少令人慌惑。
要去倒水,霖哥站起身,忙去帮林羽去,老孙那面由郑桐看着,有什么工作都会应对。
直到下班,见郑桐与老孙离开,林羽才张开口。
“对不起,没跟你说。”
本以为霖哥会说什么,愤怒或没关系的套话,听到的却是,“要不,你再请我吃顿饭?……”
看到林羽欢快地点头应承,霖哥的目光又落到那两只小包上,这一切或许只能如此才能转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林羽不由得脸红,他忙尴尬一笑。两人约好,晚上下班时间,再去对面那家面馆。
中午时间,霖哥跑到烧饭女人那里,把租店的事跟她说了,希望她与傻丫头能够去做,他做股东,进货也由他还定,亏损算他的。
烧饼女人惊讶地盯他半天,还以为他在骗她,直到霖哥把租房的钥匙递给她,才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惊喜。
霖哥已经想好,左右那单位也呆不多久,表面看大家似对文章事不以为然,心里还是有结,说不准哪天找个理由把他辞了。
狡兔三窟,这是霖哥慢慢学会的本事,他觉得如此,活得才会轻松。
晚上约好与林羽吃饭,霖哥准备一束鲜花,本来准备送米粒的,临时改了主意,算是对女孩的一种尊重。
这一切都恍惚记得,都是从当年校园与李梦凌学到的,只要看到女孩开心,他那坚强如硬石的心,就会软化。
提前到座的林羽让他多点几个菜,霖哥到是客气几句,加了一盘肉菜。
他还是如上次吃得很快,目光却注意到,林羽对他送的那束鲜花不以为意,轻轻放在桌边,甚至能感觉到她并不喜欢那有点打蔫的花。
鲜花不是花店买的,霖哥养花早就受到米粒父亲赞许,他专门在院里开出一片地,撒上种子,每年夏季万紫千红,非常好看。
“那文章的事……”
听到林羽提到稿件,霖哥还是“嗵”一下,送花也是表示没介意,也没多想,却还是引起她的不安,急忙把话提前说到前面。
“文章对我就是一个小虚荣,也带不来什么好处,对你们在职不同,多少会是一种领导评价。你别多想,只要你请我吃饭,就象郑桐给我……”
突然,他发觉说多了,赶紧停住嘴。林羽却已猜到,不由得嘴角露出笑意,彼此的尴尬缓和了。
不过,那个曾经好奇的念头却以霖哥内心迫切地释放。他觉得林羽一定是某位领导的女儿或亲戚,穿衣打扮,举止动作,都非平民百姓的范儿。
能够与如此的女孩坐,文章又被她所接受,觉得也不是坏事。
“要是办公桌多弄张桌子就好,省得将来那刘姐来了,没我们地方。”
霖哥说话,似是自言自语,他却是想试探林羽的能量到底多大,也好奇那背后的领导会官居何位。
林羽不以为意,张嘴就说,“没事,明天就让老孙安排,外边有桌子。”
听到提到“老孙”,她的口气如此淡然,霖哥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老孙真变成“孙子”,林羽背后那个人物,一定是他的顶头上司,不是科级,就是局级。
看来,他也该自认倒霉,较起真,结局只能是一个,文章人家正常用,人还被批评检查,甚至赶走。
内心祈祷,幸亏多一份心眼,否则又是头撞南墙。
后面的事,霖哥自是知道,又开始絮叨加讲故事,把曾经去的那座上学城市B城,给眼前这位大小姐细数一番,自然不会说那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破学校,而是当地最著名学府,不少毕业生都成为官居要职的领导,或者成为企业家,明星名人。
还说,国内最知名的一位导演也曾在那里拍过电影,说授业老师就是这所学校的。
林羽终于正眼开始细听霖哥的“吹牛”,不由露出嫣然一笑,又说他的文章确实写得不错,以后要坚持写。
霖哥挺高兴,至少以后写文能迎得一位女孩欢心,这也是意外收获,远比那钞票有趣。
当然,郑桐给他的所有稿费,他都给了烧饼女人,估计很快会进行简单的装修,至于进货,米粒一定会有很好的意见提供,她是见过世面的人,比他那点见识要强。
这么想,霖哥觉得自己活得很自在,也开心,这么多朋友都帮他。
转眼又过三个月,环保部门的工作平静如水,期间霖哥又写了几篇文章,署名都是林羽,到后来写得多了,偶尔他的名字也能见上刊物,也觉得这一切不过如此,当初愤怒离场,又是多么幼稚冲动。
郑桐依旧神秘,上下班准时准点,不早来肯定第一个走,每天坐在林羽新摆进来的椅子上,不是打游戏,就是打瞌睡,弄得霖哥也浑身刺痒。
年轻如果可以这么轻闲,那将来老了,还能做什么。
他动手去怼郑桐,总被郑桐厌恶推开,眼珠瞪他。霖哥也不敢多惹他,毕竟那笔钱,还在支撑那家店的开业。
去过那家新开业的小店,经过简单装修,虽然空间不大,却也还算干净,只是生意暂时比较冷清,他请假去过外地进货,开始进的都是些便宜货,也不敢轻易投入过大。
这种事,他还没来得及与米粒商量,似乎感觉到,米粒快要搬家,每次去她家,那几盆花已经收起,屋里东西也被收敛得干干净净。
直到某天,米粒父亲拉住他的手说,“我们走了,那几盆花,你先帮照看下,过几天,那楼装修结束,我就拿到楼里,吸收那甲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