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亲一回头,拥抱着穆青倾。“倾儿,终于回来了,就别离开这里,天大地大,有娘在呢。”
那股亲切的热爱,让穆青倾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着。“娘,倾儿不得出去,就在家里看着娘。”
说着,她直起身来,望着老母亲的头发。“娘,这里有几根白发丝,就让倾儿,上来给拔了吧。”
老母亲弯下腰,低着头。穆青倾细心的盯着她的头,缓缓的拿着镊子,手上一用力,拔下发丝。
她盯着头发,轻声笑道。“娘,这发丝带着卷,和妹妹的发丝,一模一样,和倾儿的也差不多。”
老母亲笑道。“是啊!倾儿,你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骨肉,哪里能不像,若是那般才真见了鬼。”
接着,她又伤感的说道。“只是你们两个,都好命苦,我本以为,我能走在你们两个前头的。”
老母亲坐在一边,捻着手指关节啪啪响。“娘不盼着别的,只是希望你们好,若是能换,娘甘愿去死。”
说着,老母亲眼里,大滴的泪水落下。“倾儿,你可知娘,心里多苦,每天醒来,都盼着你。”
穆青倾望着老母亲如此,心如绞痛。她伸出纤细的小手,一点点擦拭着老母亲脸上的泪水。
她好不容易,方才把老母亲的泪水擦干净。腆着红润的小脸蛋儿,撅起朱唇,悄然贴在老母亲耳旁。
“娘,虽说外面,那些讨人厌的东西,在外头说的闲话,只是倾儿,心里都和明镜一般透亮呢。”
老母亲不再说话,嘴里只是嗯的回答。“那些闲话,娘不在乎,只是娘,总是希望你,用回原先的名。”
听着老母亲的话,好似沉重的钢板,敲击在她心上。“娘,那个倾儿,已经去了,只是我还活着。”
尽管老母亲一再恳求她,穆青倾也知道,此事万万使不得。一旦改回原先的名字,朝廷的声誉就毁了。
她无奈的安慰道。“娘,倾儿倒是不在意,只是人言可畏,更何况相公,还是天家的人,岂可如此。”
老母亲一边摆着手,只是喃喃自语。“我活了一辈子,就这两个小宝贝,结果你,也丢了名字。”
这时,老掌柜走上前来,端着热腾腾汤药。“该喝药了。”老母亲端过药汤,张着大口喝下。
两个侍女,把穆青倾拉入闺房中。“夫人,老奶奶心里一直急,前些时候,把眼睛都哭瞎了。”
听着侍女的话,穆青倾心里大惊。“真的如此吗?”她头上吓的直冒冷汗,心脏紧张的砰砰跳动。
另一个侍女解释道。“亏得有神医相助,吃了许多草药,眼睛方才复明,只是叮嘱,万不可动气。”
听到这话,穆青倾也沉下心来。“幸好这般,便是安慰老母亲就好,改名的事,她亦不会知道。”
她望着窗外,院子里那些家丁,忙前忙后。他们切着菜花,杀着鸡,宰着羊,一派忙碌模样。
穆青倾长舒了一口气。“便是父母还在之时,能孝顺着,便孝顺着,一旦不在,万难挽回。”
于是她,轻缓的走出门,拍着老母亲的肩膀。“娘,刚才倾儿,和你开玩笑的,还用原先的名字。”
老母亲抬起头来,兴奋地抱住了她。“我就说嘛,我这一辈子,留下你,怎么也不得让你姓了外姓。”
她细心的安慰老母亲,伸出小手,温柔的捶着老母亲的背,舒缓着关节。“好倾儿,真舒服呀。”
穆青倾望见老母亲欣慰的表情,也笑了。心中默念道。“婉儿,看到了么?娘被我照顾的很好。”
以前,自己和婉儿,总是赌气,现在却多么希望见到她,哪怕一瞬间也好,被她嘲笑也好。
只是这一切,都如泡影般消逝。穆青倾思虑许久,也想开了。“过上一日,便要幸福开心一日。”
这时,老掌柜走了过来,笑道。“倾儿,该吃饭了,爹特意做的清蒸鲢鱼,是你最爱吃的呢。”
穆青倾搀扶着老母亲,一起到了餐桌。她嗅着那清新的芳香,不禁食指大动,嘴角里流着口水。
她伸着筷子,轻轻的剥下鲜嫩的鱼肉,放在盘子里,仔细谨慎地挑着刺。“娘,快些吃吧。”
老母亲瞪着眼睛,张开嘴,舌头舔着汁水,缓缓的咽下鱼肉。她打了一个饱嗝,脸颊露出孩子一般纯真的微笑。
“这天底下,哪有我家倾儿这般孝顺的姑娘,嫁给了天家,还不忘家里,看她对老娘多好。”
餐桌上众人,也一起笑了。穆青倾拿着手帕,轻轻地擦拭着老母亲嘴角上的鱼肉残渣,又喂着她喝茶水。
过了许久,餐桌才散去。外面一声雷响,又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穆青倾扶着老母亲,到了房间里。
她轻手轻脚的铺着被子,十分齐整。“娘,倾儿先把被子睡暖。”她躺到被窝里,老母亲盘坐在一旁。
直到把被子捂暖,穆青倾才抬起身,往外面走去。“娘,倾儿就睡在隔壁,有事就叫倾儿。”
老母亲沙哑的回答道。“倾儿,娘不想别的,就陪着娘睡吧,反正娘这老骨头,也让土给埋了半截。”
穆青倾只得说道。“娘,倾儿出去打桶水来,收拾下后花园,过一小会儿,倾儿就回来陪娘。”
她抓着水桶,走在那泥泞的花园里。雨声越来越大,浇得她,浑身湿漉漉,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穆青倾走了一圈,忽然听着后面的声音有些不对。“有人跟着我吗?”这时,一双大手揽住了她的眼。
“倾儿,不要担心,我是白鸿。”那人正是司白鸿,抓着她的手,小声说道。“我也是不得已来这里。”
穆青倾望着他,无奈的苦笑。“你这功夫,简直比夜修天都厉害,可是实在吓死我了,你究竟要做什么?”
司白鸿凝望着她,心中泛起一丝波澜。“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那可恶的念头,总藏在心里。”
他对穆青倾的感情,十分复杂,混杂着绝望的爱慕,欣慰的祝福,难堪的愧疚。“我夫人有喜了。”
穆青倾躲在树荫下,撇了撇嘴。“那些事,与我有何关系?只是你那两位兄弟,事倒做的周全。”
司白鸿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美貌面容,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出口,只是已惘然,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