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长廊,数不尽的黑暗。
任兰歌忽然从梦中惊醒。
他没有睁开眼睛,也能感受寝殿的昏暗,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从他坐上这个皇位,午睡的习惯还是保持着,只是再也不会有人来叫他起床,然后睡眼惺忪的去读书。
卢零从宗人府出来,天开始阴沉沉的,他想深吸一口气,将肺里的浑浊尽数吐出,可是他在空气中仿佛闻到了腐朽的味道,差点被呛着。
来接卢零的马车一直停在宗人府不远处,见卢零出来,赶紧驾车过去。
“将军。”
“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卢零想自己一个人走走,他有太多的东西要消化。
他从成年之后就开始随着父亲的部下南征百战,后来凭着自己的实力,继承了父亲的位置。常年都不在京城的卢零,在将士们看来,洒脱豪爽,喜欢到处游历,可是没人知道,他有多希望回京城,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兄弟都在这里,老将军早就解甲归田,留给他的不过一座府宅,还没有露宿街头来的自在。当他接到圣旨说将自己调回京城之时,他心里虽有些不愿,但一想到自己还有一众好兄弟,就在这儿,往后的日子有他们陪伴也是舒心畅快。
可让他措手不及的是,才相聚了一个晚上,自己的兄弟就成了囚犯。
而在他心里,任兰荪就是一个衣食无忧的王爷,怎会料到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不在的日子里,他经历了许多他不曾想象的事情。
一个时辰前
“这事情为何会这样?”
卢零脑子有些转不过弯。自己走的时候,他见任兰歌与任兰荪的关系虽说没有像他与石佑关系那般好,可是起码也没有到了争锋相对的时候。
“卢零,这很正常。”
是啊,在这皇宫之中,哪来亲兄弟,只有利益关系的权衡。你若是阻碍了我的去路,我便会不顾一切的将那人除掉。
卢零沉默。
“你也别想了,该怎么做就这么做。”
他不想卢零为难,一边是皇命难为,一边是兄弟情深。
卢零点了点头。
“我看过几天也得下雪了,我让人在给你拿床被子过啦,这牢不比外头,潮湿阴冷的很。”
“好。”
任兰荪嘴里说着好,但是心里却明白,等卢零走了之后,穆山河的人便会下令不准在有人来探监,也不能有任何东西送进来,自己答应也不过是为了让卢零放心些。
卢零有些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
卢零小的时候跟任兰歌一样的不爱读书,自己的父亲是武将,吃了不少没文化的苦,所以想让卢零进宫与那些皇子一起熏陶熏陶。
不过他逃课了,还拉着不爱读书的任兰歌一起。
不过后来任兰歌也不知道怎么,就不在与自己玩了,虽然还是照样的不爱读书,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课堂里。
他也不管,一个人倒也自在。就在那时见到了任兰荪。
他躲在假石后面。
“你在看什么?”
突然的发生吓到了任兰荪,赶紧将手里的东西藏了起来。
“你是谁?”
“我叫卢零,你叫什么?”
“任兰荪。”
卢零只知道他是个皇子,一听这名字他就知道。卢零看他的模样与任兰歌差不多大,怎么没去上太傅的课?
“你也是逃了那老太傅的课?”
任兰荪摇头。
“你刚才在看什么?”
任兰荪见他也并无恶意,便将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本有些湿了的《周礼》,卢零拿过来翻了翻,看到了一个“歌”字。
这是任兰歌的书。
卢零人小鬼大,看着这本书也就明白了过来。皇宫之中并非所有的皇子都有资格去听太傅的课,兴许眼前这位皇子定是个不受宠的,可是又喜欢读这些乏味无趣的书。这本《周礼》一看就是捡来的,以任兰歌那不爱看书的样,肯定是上完了课就扔了。
卢零脑子一转想到了一个好计策
“今日你遇到我,算你运气,你若以后想看书,我这里可多得是,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你说。”
街上的叫卖声将卢零的回忆打断,他驻足了几秒,忽然转身往皇宫方向跑去。
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抄了自己从下便相识的好兄弟家。
“我的书借给了你,就不能完成太傅布置的作业了,你得将那作业写好,第二天教给我如何?”
卢零的眼睛闪着光,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任兰荪。
“好,可是我怎么给你作业?”
“每日我下了课就把书放在...这儿。”
假山有很多隐蔽之地,有些还是天然形成的洞口,放一本书足以。
两人就这么约定下来。
可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任兰荪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就知道,他与别的皇子不同。他的母后即便是皇后,他也必须当一个无用之人。他没有办法像其他的皇子一般去学堂念书。
当他羡慕着任兰歌可以去念书的同时,任兰歌从小便萌生的嫉妒恨意已经积攒已久。
太傅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只是眼下却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代替他教这些顽皮捣蛋的小屁孩,而且都是皇亲国戚,更是打不得骂不得。
尤其是卢将军的儿子,卢零,成日逃课,还总是会忘带课本。
气的他那两撇小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可是这几日他发现,虽然这小子经常逃课,可是自己留的作业他却能对答如流,书面上的作业虽然字是丑了些,但是还算有见地。
一日卢老将军进宫面圣,看时日也不早了,算算时间也是卢零下课了,倒是可以顺便接他回去。
“爹爹。”
卢零本想趁着下课将书本放到与任兰荪约定的地方,却不想迎面走来了卢飞。
“卢将军。”
“太傅。”
卢飞就对那读书人敬佩的很,眼下见到太傅,更是恭敬。
“将军教了个可造之材啊。”
卢飞有些茫然,自己的儿子他还不了解吗,现在听太傅这么一说,都怀疑是不是搞错人了,还是那皮的跟野猴子一样的儿子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