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累的满头大汗的男人,扯过腰间的帕子,胡乱地往脸上抹了几下。
“婶子,要我说,你就不该来淌这混水,余家的事情谁都不清楚,要是咱们都牵扯进去了,对得住家里人嘛!”
此话一出,引得其他的几个男人,也跟着念叨了起来。
“是啊,婶子你年纪大了,可以不管不顾,可是我们几个小年轻的家中可还有几个孩子,等着我们回家呢。要是真的为了余家的这档子破事,惹恼了局子里的人,咱们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可以吃的。”
“咱们这平头老百姓的,哪里会是那些人的对手呢!再则说了,这人总不能真的凭空冤枉了余家吧,这余先生教书这么多年,一分钱没往家里拿过,谁相信啊,他就真的那么大公无私,舍己为人?”
众人嘴巴一张一合的,瞧着都是些好人,可哪里知道说出的话,竟然是这样的难听。
一句一句的,都像是刀子一样,直直地往人的心窝子里插。
“我呸!平日看着还以为你们都是些热心肠的呢,哪里知道我这老婆子看错人了,你们不过是些披着人皮的怂包!”那妇人被气得脸涨得通红,双手叉腰,指着这群男人就骂。
被骂的男人有些羞愧地低下头,诺诺地应道:“婶子,你话也别说的这么难听,大家也是有所顾虑……”
如果不是因为余家真的犯了错事的话,那警署的人,又为什么要来学校抓他呢?
还有这学校里的人,难道就没有组织一二吗?
要按照他们的看法,肯定就是这余先生独吞了学校里的钱,不然的话这么多年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去帮助那些吃不起饭的学生呢,用原本就属于学生们的钱,再花在学生身上,讨了个好听的名声。
这些所谓的“知识人”就是这样的!
大家互相看了几眼,有个男人迈出了一步,梗着脖子,问道:“婶子,你要我们帮忙抬人,我们也帮着抬了,现在人已经送到她家,咱们这也应该回去了吧,再晚一些,可赶不上去接孩子放学回家吃饭。”
“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没有良心的啊!这余先生平时可没少帮你们家的孩子补课,就连他中午在学校的那餐饭,都是人家余家给补贴了的,你们就这么昧着良心说话,人一遇到难事,你们就能够将他们做过的好事,全部都抹去了嘛!”
说到这里的时候,妇人激动地眼泪花直飚,她平时就劝余太太,别让余先生把钱都投学生身上去了。
这些都是些不知道感恩的东西,你帮助了他,可能一句好听的话,都听不到呢。
可惜,那个时候余太太并没有听她的话……
甚至还一直拿自己从娘家带来的钱,来补贴他们。
就这么好的人,怎么还会有人来指责他们呢,就算是余家有错,那也是错在了他们太过于善良,如果不是因为太善良的话,又怎么落得现在的下场……
被指责的面红耳赤的男人们,都垂下了脑袋,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反正都不是诚心的,余太太若是在天有灵,想必看着你们也嫌心烦。”妇人讥诮地说道,她平素最憎恶这种人了,有好处的时候比谁都跑得快,可是一遇到点儿难事了,就个个都忙,腾不出手来。
“那……婶子,我们就先走了,你要是没事的话,也早些回去吧……”
为首的那个男人结结巴巴的说道,刚才妇人所说的话,令他有些莫名地恐惧,余家先生支助的那些孩子中,就有他家的小孩一个,在学校的时候,吃饭这些他是真的从来都没有管过,也没有往学校里送过一分粮食。
如果不是因为有余先生帮忙的话,恐怕他家的小孩,早已经饿死了。
余先生有没有帮助他,有没有偷拿学校的钱,他们都是心里有数的,学校都发不起老师们的工资了,又哪里还有闲钱放着。
心里发虚的那个男人连忙跑了出去,生怕那惨死的余太太,会真的显灵。
其余的几个人,一见这个为首的男人都已经走了,也连忙找了个理由离开了余家院子。
大门啪地一声被风吹得关上了,原本还站满了人的院子,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只剩下一个面上遮盖着白色布料的尸体,还有一个已经满脸泪水的妇人。
那妇人悠悠地叹了口气,扯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擦拭掉,然后将帕子塞进袖口内。
“余太太啊,早先我就劝你,让你别这么善良,做人还是要先为自己考虑,可你就是不听我的劝啊……你瞧,若是你当时冷静一点儿,别这么意气用事,扯着自己家的丫头长大,也不至于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妇人嘴里念叨着,走到了房间门前,用力一推,房门也就打开了。
房间内不算大,但是很通亮,她环顾四周,看到了梳妆台,旁边的铜盆也放在木制的架子上面。
于是她走到了那木架子的旁边,将自己的衣服袖口拢到了一起,折叠了几层,免得掉落下来耽误干活。
妇人的这副架势,看样子在家中干活就非常的利索。
她双眼微肿,无奈地又叹了口气,端起铜盆,顺手将木架子上的洗脸帕也给取了下来。
刚才在那警署门前的时候,妇人就看到了余太太脸上的血迹,她这是想着,好歹相识一场,这人都已经没有了,余太太生前又是个喜爱干净的,这家中又收拾的如此整洁,总不能还让她脏着张脸去见余先生吧。
去外面的井水旁边,打了一盆水,然后才姗姗来到余太太的身边。
取了她面上遮盖的那张白布,紧接着就看到余太太那张素白的脸,还有已经干涸成深色的血迹。
妇人伸手到铜盆中,绞了帕子,一点点的将她脸上的污血擦拭干净。
同时,妇人的心中也在担忧着,这余家最后的香火——余月明的安慰。
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帮忙做点其他事情倒还可以,但要让她去警署内将人给赎出来,她还当真没有这个胆子了。
“余太太啊,你要真的在天有灵,就多保佑保佑你那姑娘,别让人轻易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