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太医又道:“蒹妃娘娘,如今太医院已经大变天,昔日的申院丞与他手下的一干太医皆已被圣上以怠轻瘟疫为名下狱,各个太医皆依罪名大小有所责处,申院丞被处死罪,择日便要问斩,如今太医院的新院丞,是臣。”
他此番能得封院丞,除了本身医术精湛外,更多的,是此番在宫外,裘芙菱对他甚为看重,公治祈也因此记住了他。
裘芙菱听言应了应声:“嗯。”
申院丞等一干人等在瘟疫之时玩忽职守,其中或许有俞太后一党的施压,但他们也根本不配留在太医院,如今太医院大换血,入内的栋梁之臣皆是炳太医等正直太医,于国自是好事。
而这本是喜事,若放在寻常裘芙菱得知,她必要向炳太医好好道喜,可今日冬梧死了,她没有心情。
炳太医也知裘芙菱此时心情不佳,道完方才的话他便准备要走,却刚收拾好他的药箱转身,裘芙菱忽对着他的背影道:“你去禀告圣上,就说本宫的意思,免了申院丞的死罪吧,若没有他,本宫也无法在宫外找到你们。”
炳太医听言自是疑惑。蒹妃娘娘这是何意?若无申院丞,蒹妃娘娘无法在宫外找到他们?
正想问裘芙菱,转念一想,却也有几分明白,当初他与另一些太医因看不过太医院的不作为,集体告病离开太医院,自行去寻作为一名大夫,可帮助到灾民的法子。
此事太医院其他太医皆知,可在那时正受俞太后娘娘控制、不许帮助抵抗瘟疫的太医院,并未将他们这等违背俞太后娘娘意愿的太医供出,这其中,未必没有申院丞的功劳。
想来申院丞当时作为一院院丞,在俞太后娘娘的施压下不救瘟疫,其中也有他的苦衷吧,可他不救,却放任其他人救,甚至给蒹妃娘娘指了条找到有意救治瘟疫太医的路,为蒹妃娘娘整治瘟疫增添了左膀右臂……
如此,他罪的确不致死。
炳太医思及此,应声道:“是,老臣今日便去面圣,为申院丞求情。”
又见裘芙菱听了他的此话没有回应,只满含痛心望着眼前那昏迷的婢女,终也未再说什么,自顾行了一礼,退出了长乐宫。
炳太医走后,冬梧不过十数个时辰便香消玉殒,她走的那刻,夕阳恰好被吞没最后一丝光线,长乐宫里不知从何处飞来几只乌鸦为她悲鸣。
裘芙菱命人厚葬了冬梧,明早便入殡,又派人出宫为冬梧的家人送了不少数目的银钱,以保她的家人可安享余生。
斯人已逝,这是她这个间接害了她之人,唯一能为她做的。
冬梧,是为她死的。
裘芙菱手捻着佛珠,跪在她屋内供奉的一个小佛像前,滑着念珠的手悲痛而有力。她身后不远,正是早先摆放着那浸毒凶器檀木梳的梳妆台。
“冬梧,你安息吧。”
一段诵经词完,裘芙菱重重对着面前的佛像磕了磕头。
冬梧,为你超度,这也只是她唯一能为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