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哪里还需要看清？对于他来说，这个人简直再熟悉不过，熟悉到即便是他化成灰，自己也能一眼就认得出来。

可是，这样的话，其实也有些夸大其词。他并不是一眼就能认得出来，他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得出来，就在几个时辰前，他冒充一个路人，走到自己面前讨水喝，又假装善意的帮自己答疑解惑，聊了这么久，自己不还是一样没有认出他来吗？

也许是那个时候，夏倚梦和苏月白都生死未卜，自己则陷入到两难的境地之中，只顾着悲伤和纠结，所以一时间才没有认清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吧。

纪墨只能这样去想，虽然有一点替自己开脱的嫌疑，可是如果不这样说的话，那他又要怎么解释，他连自己都认不出了呢？

没错，那个人就是纪墨自己，那个走到他身边，劝说着他作出选择的人，其实根本就是他自己。

一瞬间，纪墨仿佛想到了很多很多。

他还记得，仿佛安心已经不是第一次，要求他在大家和苏月白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可是事实上，安心或许也从来都没有，真的想要得到这样的答案。她只是讨厌自己，讨厌自己这副敢做却不敢当的模样。

的确，他对于苏月白的好，和对于大家的照顾是不一样的。是每次安心提出这样的质疑，他却又偏偏想着用一切都是安心多了心，这样的借口来敷衍了事。而如果他在遇到安心的时候，在安心在这里再次向他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能够坦诚的告诉安心，在他的心中，苏月白的确是有着不一样的分量，可是他却也同样在乎着他们，那么，安心未必会这样苦苦相逼，或许对于这一切，也可以很坦然的接受。

可是他没有。

而至于木乃宜，在他们之间慢慢疏远之后，木乃宜便已经退回到边缘，成为了一个最普通的，也最无欲无求的朋友。她唯一牵挂的，唯一惦记着的，恐怕也就只有夏倚梦一个人，而偏偏，夏倚梦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那个人，却是自己。

因为在乎，所以无论如何木乃宜也一定要替夏倚梦讨到一个答案，可是，不管木乃宜苦口婆心的说了多少，是好言相劝，还是以死相逼，自己却始终没有给她一个回应。

那么如果，自己可以在木乃宜面前，原原本本的告诉她，夏倚梦在他心中的分量，和那些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的理由。那么强扭的瓜不甜，木乃宜也未必会一再的强迫自己非夏倚梦不娶。

可是他也没有。

说起来，其实这辈子纪墨最对不起的人，恐怕也就是夏倚梦。可是夏倚梦却偏偏倾尽了全力来照顾他，即便是在这里，即便是在这场梦里，即便是在这个说不清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的世界里，她都还是不忍心伤害自己。所以，不管究竟是真还是假，出现在这里的这个夏倚梦，依旧是以最温柔的方式，站在了他的面前。她帮着自己渡过难关，她帮着自己找出解药，她在自己进退两难的时候，主动放弃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一切。可是偏偏，夏倚梦这样的温柔，才最让纪墨感到透不过气来。

或许这一切，夏倚梦自己也是知道的。

也或许，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一定要自己给她一个什么交代，她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平静的去面对她，能看着她的时候不至于在避如蛇蝎，如果再好一点，可以让她就像现在这样，陪在自己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