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说了谎。”老人平视着纪墨，坦然的说道：“既然你对那个城主有所耳闻的话，那么你应该也知道，能被他惩罚的人，从来都是因为不诚实。”

“我的那个弟兄，的确是死在了采人参的路上，可是，却并不是什么意外，或者说，不完全是意外。那个时候，在悬崖边，他一脚踩空，是我，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胳膊。但是，那个悬崖实在是太陡了，他又太重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怎么拉都拉不上来。他当时坚持的很辛苦，双手都被石头磨出了血，而同样，我也拉他拉得很辛苦，两条胳膊使不上一点的力气，急得满头大汗。可是尽管是这样，我却依旧不愿意放弃他，看得出，他的求生欲望也很强烈，毕竟，他还有家，家里还有等待他回去的妻子，他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他的生命呢？”

“但是，我们两个人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他看着我这副模样，自然也是自责的不得了，他就对我说，让我放开他的手，带着他攒下的那些钱回去，好好照顾好他的妻子。我当时啊，把头摇的像是一个拨浪鼓，信誓旦旦的对他说，我等兄弟，生同生死同死。可是在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就已经动摇了。”

纪墨紧紧的盯着老人的脸，眼睛瞪得滚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在他面前如此安然稳坐的，竟然是一个杀人凶手。

“我知道，我把实话说出来，你一定会瞧不起我，没错，其实我也一样瞧不起我自己，可是，我却也的的确确是有苦衷的。那个姑娘，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也就是能和她在一起。可是，我却偏偏要看着，他和我最好的弟兄，每天在我面前如胶似漆，恩爱有加。你能想到我心中的感觉吗？那种感觉，就仿佛心里装了几千几万只蚂蚁一般，他们不停的撕咬着我，我的内心早已被它们蚕食的干瘪空洞，说起来，或许我早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因为，我的那颗心，早就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说到这里，老人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就是这样的念头，它驱使着我，让我对我的弟兄说，你抓紧我的手，我现在已经有了力气了，我可以拉你上来。他信以为真，松开了抓着岩石的手，牢牢的拉住了我。我也还像往常一般的用力，可却在将他向上拉了不到三寸的地方，松开了手。”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一定会没命的，这一点我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可是，我却还是心虚的一刻也不敢多停留，我们攒的那些钱，我也一分都不敢拿，就像逃亡一样，连滚带爬的回到了村子里。”老人说着说着，眼角忽然流出了两滴晶莹的泪，脸上写满了懊悔：“回到村子之后，我便用我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理由，欺骗了那个姑娘。我和他是最好的弟兄，村里人都知道，别说我是说他掉下悬崖摔死的，就算我说他是变成蝴蝶飞走了，大家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这一点，我再笃定不过，我也知道所有人都一定会相信我，更知道我的弟兄再也不会回来。所以，我才敢这样明晃晃的，代替了他的位置。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姑娘是怎么看出端倪的？又是怎么会知晓这一切的？”

“我只知道，在我醒来之后，我就到了这里。”老人笑了笑，依旧说得坦然，仿佛他来到这里，对他来讲，并不是一件悲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