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入了秋。
微凉的季节,微凉的风。
满树银杏,金黄一片,让人联想到维也纳的舞厅。
醒目,傲然。不像别的树,黄得颓废不堪,黄得面容沧桑。
一些叶子好像想和风儿一起享受自由人生,便打着转儿飞下来,如同一只只金色的蝴蝶在翻飞。另外的大部分树叶好像没晒足太阳,只是在枝头轻微摇晃。
银杏的叶子很薄,乔梓泽幼时曾经一度认为,银杏叶并非银杏叶,而是银杏花。
那时候,他还曾认真地仰望着茂密的银杏叶,探究它不畏寒冷的原因,尽管并没有结果。
银杏也可以驱虫,还有淡淡的香味。
挑拨人心绪的颜色,宛如小纸扇一般,最适合做书签。
最美的场景便是眼前之景。
乔梓泽凝视着眼前的景色,内心深处赞叹不已。
他曾有幸见过一次枫叶林海,但那颜色实在太过炙烈,红的刺眼,呈现出夸张的层次,好像是为了招摇而招摇。
乔梓泽觉得,太过浮夸。
可银杏就偏偏控制的刚刚好。
金黄的叶子铺满了地面,仿佛金色的地毯,通向秋日的繁华之路。
又仿佛田野里的麦穗细密连成一片,构成丰收的海洋。
树上的那些,在风中翩翩起舞,就像夏日的蝴蝶,化作了秋天的领路人,在这棵巨大的银杏树上,化为永恒。
秋天是一个成熟的季节,既有成长的喜悦,也有凋零的凄凉。
秋天,是生命循环交替的季节。
旧的生命落去,就有新的生命衍生,悲喜交加,五味杂陈。
可银杏,独独保存了灵动的美。
银杏的枝干又细又长,向四面八方生长开来,挂着的银杏叶又小又密,叶子的轮廓有着规则的波浪形,叶脉、叶柄又细又短,触感很光滑,很柔软。
银杏树的美是清爽的,是空灵的。
柔和的阳光在树叶间跳跃。
忽然一阵没来由的风卷起了地面的落叶,金黄色的叶子在风中旋转乱飞,刮过乔梓泽的手臂。
乔梓泽将手臂横过来挡在眼前,挡住飞起的尘沙。
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他还是那么沉着淡定,静观其变。
风力渐渐变小,乔梓泽手里的书猛的掉落到地上,摊开。
那片金黄色的叶子飞向风的漩涡中心。
再次平静下来之时,乔梓泽看见的,是一位少女。
一袭金黄色的格子长裙,是银杏的颜色。
青涩的脸上明显有些害羞,淡淡的两朵红云在脸颊处若隐若现。
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一缕长发用一片银杏叶束起。
白皙的脸颊,一双丹凤眼有些好奇地望着他,似是想要探寻什么。
她很瘦。
这是当时的苏菲杏给乔梓泽留下的第一印象。
乔梓泽慢慢走进,原本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被脚下松软的银杏叶放大,发出沙沙声。
苏菲杏把头低下来,两只手抓着衣角,不敢看他。
乔梓泽缓缓开口:“你好,请问你是……?”
苏菲杏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连连退后几步缩到树后,只露出一双大大的黑亮的眼眸,远远望着他。
乔梓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人生第一次愣在了原地。
“那……个……”
苏菲杏的声音很低,明明是很悦耳的声线,被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听着有些费劲。
她好像小学里刚刚学拼音的孩子,怯生生的模样,好像刚刚接触人世,说话都说不连贯。
“我……没有……名……字。”
说完,苏菲杏整个人都躲到了树后。
乔梓泽一头雾水,人生第二次愣在原地。
叫她出来?可她明显太羞涩,不愿意。
不叫她出来?可难道让她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奇怪女孩就这么在他家院里站着?
乔梓泽第一次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选择恐惧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