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里？”

凌洛的声音依旧带着些冷清，只是带着些哽咽，比刚才更有人味，多少能听的出来，她这是在关心林雄辉。

“我去找个地方住。”

林雄辉这样说不是在刻意卖惨。

他刚刚一回国就来找凌洛了，一心担忧她的安危。

家里多半是回不去了，房产是凌洛的，他也没有脸回去住。

现在的他身上也不剩多少钱，他们是去赎罪的，原本带出去的钱就不多，还基本上都捐给需要的人了。

回来的路费都是七七八八凑出来的。

在国外，他只是苦了一点，至少还有地方住，因为是和稀有的医生资源，也不用担心会吃不饱。

反倒是回来的生活更加拮据和冷清，这是他之前没有想过的。

林雄辉从来都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但真的发生了，他也没有觉得有多可怕，至少不会有什么事情比事情妻女更让他痛心了。

凌洛：“你回家住吧。”

其实她本来想说的是：你就住我们家吧。

想到小安然，她不愿意安然暴露在危险里，也不想大人之间的仇恨扯到孩子身上。

林雄辉眼底一红，声音沙哑：“不用了。”

沈毅诚没有给林雄辉反驳的余地：“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雄辉不再推辞。

林家。

自从程萱妍和林雄辉离开以后，这个家就没有人来过。

屋里还是他们走的时候留下的狼藉。

那个时候收拾东西的时间太短，林雄辉拎着两个大箱子和程萱妍就离开了。

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

沈毅诚原本说先找人来收拾一下的，林雄辉拒绝了，他不想任何外人触碰他们一家人世界。

林雄辉捡起地上的照片，拂去上面厚厚的灰尘，上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他明明记得走的时候专门带上了的，到了那边一直都没有找到，原来是掉到这里了。

林雄辉将照片放在心口，好像这样就能离他们近一点。

他将那封信拿了出来，放在相框里面，在看不见的地方。

林雄辉低语：“妍妍不喜欢太脏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拖着疲惫地身躯开始收拾房间。

这个工程量其实很大，两年多没有人住过的地方实在是太脏了，光是尘埃都让林雄辉吃不消。

林雄辉捶了捶自己的后自嘲道：“我还以为这两年又锻炼到自己，原来还是这么没有用啊。”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停下手上的事情，忙忙碌碌的不一会儿，时间就到了晚上，而他也才刚刚收拾了个大概。

勉强看得出是个可以住人的地方。

林雄辉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歇了一会儿，身体是缓过来了，心里却又止不住地空虚起来。

他摸了摸脑袋，一只手搭在刚刚的照片上：“老婆，这可怎么办啊，才多久我就开始想你了。”

女儿离开的时候，他不是不难过，只是他是个男人，他还要为程萱妍顶起一片天，所以他可以把所有的痛苦都压下去。

但是现在夜深人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实在是没有理由继续坚强，也不知道该坚强给谁看。

林雄辉眼眶有些泛红，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一点声音都没有。

“过来吃饭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传入耳畔，林雄辉还以为自己是思念老婆孩子到出现了幻听。

回头一看，居然是凌洛，赶忙在脸上胡乱一抹：“你这么来了？”

他这一抹，居然把手上的灰尘带到脸上去了，那样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愣是多了几道黑色的印记。

明明是很好笑的画面，凌洛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给你送饭的。”

她一直都有林家的钥匙，之后也没有丢弃。

凌洛往屋子里看了几眼，没有食物，她早就猜到林雄辉很可能会忘记吃饭。

其实也是个借口吧，她给自己找的借口。

凌洛抽出一张纸巾，将林雄辉脸上是灰迹擦去，就那么一瞬间，林雄辉的眼泪落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啊，别人人家以为我虐待老人了。”

要是她声音中没有带着哭腔，确实还有点凶恶的意思。

林雄辉现在这副模样确实有点老人的意思，明明才五十几岁，头发斑白，脸上布满皱纹，腰背佝偻，衣衫褴褛，不仅仅像个老人家，还是个被家人抛弃的老人家。

可现在这情况不就是这样的吗，一个被家人抛弃的老人家。

“洛洛，你是不是原谅我....和你妍姨了。”

林雄辉知道，这个问题是无解的，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凌洛低头不语，将带来的食物摆放了出来，其实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里面大部分都是林雄辉爱吃的东西。

混着眼泪，林雄辉将凌洛带来的东西都给吃了个干净，不顾凌洛的阻止。

这一幕看得凌洛其实很是心酸。

林雄辉的做法没有错，但她不能支持。

可要是她都不原谅，林雄辉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凌洛不是，小安然就更不是。

“我就问你一句话，程萱妍做的一切你都不知道吗？”

林雄辉噎住了，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对凌洛来说，他的不知道是善意的，因为那样他几乎可以说没有背叛凌洛的亲情。

但是他的不知情对程萱妍来说却是最大的失职。

他居然连自己的妻子生活在怎样的巨大痛苦中都不知道，又怎么配当一个丈夫。

其实无论是与否，他都是错的，这样的问题他不愿意回到，不愿意面对。

凌洛抽了抽鼻子：“好，我知道了。”

这是今晚上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凌洛不再提问，林雄辉也不敢主动跟凌洛搭话。

吃完饭以后，凌洛把碗洗干净，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就像她突然的出现，又突然消失，要不是林雄辉的肚子涨涨的，他都不敢相信凌洛是真的来了。

还是一个人的房子，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空洞了。

这个晚上，林雄辉怀里抱着一家人的照片睡得很香，是程萱妍离开以后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