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冷冬的父亲醒了一次,没怎么说话,弥留之际的人一般都不怎么能开口说话了。他的皮肤是灰色的,整个人黯淡无光,被无数根管子插着,维持着生命,甚至连移动的能力都没有。
冷百安幽幽的看了一眼冷冬,那眼神涣散的可怕,冷冬甚至想掰开他的眼皮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看见自己了,但是还没怎么说上话,冷百安就又闭上了眼睛。
冷冬看着冷百安,没有哭,至少在他醒过来的那一段时间内。
并没有哭。
如果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现在完全可以,每一次改变都是一个新生,有的人曾经无数次的期待,希望每次的开始都是一个崭新的自我,但是事实上能改变的人,能坚持做另一个人而不保持以前一致惯性的人少之又少。
冷冬就是这样,他想趁着每次的变化,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另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想象中的那个人应该没有泪水,也没有如此多的阴郁,是朝阳的,翠绿的,明媚的,甚至是狂傲的,怒放的。
可是,很难吧,很难做到的啊!他看着已经凉了的父亲,他身上的斑斑点点的痕迹,是化疗造成的,这应该很疼吧,就像用刀子刮着一样。
所有人都出去,冷冬突然瘫倒下去,被配悦齐一把接住,他看向配悦齐,五官不受控制的扭曲了起来,他只能无力的抓着配悦齐的衣服。
他不想哭啊!不想哭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他-妈-的一点用都没有。
配悦齐僵住了脸,冷冬的表情管理的十分艰难,但是他十分清楚的读懂了他不想哭的想法。
他把人抱在怀里,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巴。
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没有声音的,冷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却死死的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父亲不在了,母亲也真的找不到了,接下来的日子,真的,真的就剩下自己了。
活生生的人命,是这样的脆弱,这样的容易流逝,他杞人忧天,庸人自扰,就是害怕也没什么办法。
这样过了许久,配悦齐感觉到手掌下逐渐停止的抽泣,他把手掌移开,冷冬的口水和眼泪顺着他的手掌的冷冬的脖颈流下来,滴在地上,冷冬的衣服上,还有配悦齐的应另一只抱着他的手上。
他的右手掌被冷冬咬了一口,深深的痕迹嵌在上边,有些红肿。
配悦齐咽了咽口水,眸光微闪,盖了下自己的衣服下摆。
“我来处理后事,你先回去歇一下,好吗?”配悦齐盯着冷冬满脸的水迹,他红着的眼睛,头上汗涔涔的痕迹和有些合不上的下巴,水光被映入的太阳光照射着反射出明亮的颜色,他移开了目光。
冷冬最终并没有离开,他和配悦齐共同处理了冷百安的后事,葬了他。
冷冬发现,那五十万,冷百安几乎没怎么用,没有用来买药,也没有用来化疗,之前自己的钱都花完了,也没怎么用这个,似乎在等着冷冬,似乎知道剩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