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后,科尔沁传来急报,阿戈说,幸得青铃陪伴劝导,否则牧云尔定是跟着去了。
那一刻,满玥觉得最大的幸事便是当初促成了满裕和青铃的婚事,但她却开始担心起了青铃,本就大大咧咧的性格,如今却一边要安慰牧云尔,一边要担忧满裕,如何受得住。
“豪格,我想回科尔沁”
“可是如今你的身子?”
豪格担忧的看向她,满玥却是十分坚定,她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把东莪也带上吧,阿爸和额吉还没见过他们的乖孙呢,阿爸可是做梦也想报孙子的”
豪格听着她喃喃,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紧紧的抱住她。
满玥她们打算回科尔沁那一日,甫一出门便遇上了同样泪眼婆娑的满慧,所以这一路,便陡然多了满慧,端心,还有青竹,队伍一下便庞大了不少。
“你本就是学医的人,怎还将自己的身子弄得这般的伤”
青竹不顾她的反对替她诊脉后,开口第一句便是责怪,满玥也不反驳,她是真的无暇顾及自己身子。
“而且,你刚生下孩子,如今又这般奔波,落下病根如何是好?”
“我说竹仙,你怎的这么唠叨,不是还有你在吗?你会让我落下病根吗?”
满玥故作轻松的回到,心中的苦涩却只有自己知道。
青竹无奈摇头。
那厢满慧因着自己没有孩子的缘故,倒是逗着东莪饶有兴致。
边抱着还边喃喃道,“姑娘好,姑娘好”
满玥敛眉,姑娘当真好吗?
“那是多尔衮的孩子吧?”
青竹开口是笃定的语气,满玥苦笑,果然,所有人都知道,想必此时盛京城亦是已经传疯,这下还得落下个落荒而逃的罪名,想必待再次回去后,满城的风言风语都可以压死她,不过,她还有什么在乎的呢?
“是我的孩子”
满玥淡声开口,这个孩子,从始至终都只是她一个人的。
待满玥等人回到科尔沁后,因着战事还未结束,桑噶尔寨的尸身还并未曾送回,好在有东莪的安慰,牧云尔也算有了慰藉,在众人的安慰下,也算是放宽了心,可暗里的波涛汹涌,满裕的失踪依旧牵扯着每个人的心。
“你说莽古斯贝勒去世了?”
满玥看着跟她禀报的阿戈,一脸的意外,那个之前还在明安寿宴上见到了精明的人,竟然去世了。
“可知道死因?”
“据说是猝死”
满玥敛眉,点了点头,却是问起了满裕的消息,“其他可还查到什么?”
阿戈有略微的迟疑,却被满玥看出了端倪,最后还是开口道,“听说台吉战死前日曾喝过酒”
“跟谁喝的?”
阿戈对上满玥急切的目光,缓缓道出,“睿亲王”
满玥那一瞬间好似有什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整个人跌软在椅子上,却仍做坚定的模样,“那阿爸出事那日,可还有其他异常”
“那日台吉亦是同睿亲王一同出征”
“那他呢,他可曾有事?”
阿戈摇头。
满玥瞬间失神,她的阿爸死了,为何他还活得好好的?凭什么,凭什么?
满玥心中怒喝,手失控的朝桌上打去,东西噼里啪啦全部落到地上。
阿戈正欲上前,却被听到动静而来的豪格抢先抱住了满玥。
“阿玥,别激动,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
“他怎么可以没事,怎么可以”
满玥的手心都快被指甲浸出血来,以前她最希望他没事,现在她却希望他能用有事来证明他的清白。
一月后,多尔衮扶棺而回,一袭白衣神色灰暗,衬着身后阴沉的天,飘洒着白花,尽是哀歌。
满玥亦是披麻戴孝,消瘦的身形在一众迎接的人中格外醒目,看着玄官而来,双膝跪地,重重一磕。
额头尽是浸血,苍白的小脸上却满是坚强,强忍的泪水,让与她对视的人心头狠狠一震。
是他,没有护住她的亲人。
一磕头,磕阿爸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二磕头,磕自己不能在他身前尽孝。
三磕头,磕自己有眼无珠,错付他人。
风萧萧吹过,满玥却是缓缓走到棺前,扶上棺身,那里是否还有阿爸的余温。
一旁满慧早已忍不住痛哭流涕,好在她们早已知晓牧云尔受不了,便没让她前来,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冰冷的躺在那里,自己却还要亲手送他最后一程,该是多么的痛。
可似乎,身后,还是有一人缓踏步而来,头戴白花,却是着一身大红嫁衣,妆容精致,眉眼含笑,饶是岁月也没吹去她的光华。
“新婚那日,你匆匆离去,你说你要保家卫国,我一人独守空房,心却是暖的,因为我的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生阿玥那年,你在战场上受伤,我心急不已,但我知道你断不会抛弃我们母子四人。”
“你总是说,等战事结束后,我们一家人便安享天伦,如今,我再嫁你一次,你再也不去战场了可好?”
牧云尔分明在笑,却让满玥强忍的泪水从眼眶滑下,再也忍不住抱住牧云尔嚎啕大哭。
“傻孩子,你阿爸回来了,理应高兴的”
可她,为何却是抑制不住的心痛,阿爸,当真是回来了吗?
那一日,灵堂变喜堂,只是新郎躺在棺材,不能与新娘叩首,但这一切,她一人足以。
而满玥想着,或许这般,编织一个梦,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为何她的心中隐隐作痛,似乎她也曾为一人编织一场梦境。
花园,满玥坐在当初埋葬红豆的地方,抚着它的坟头,却早已没了那毛绒的温度。
“红豆,是不是当初将你救回来便是一个错?”
“若你当初没将它救回来,它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似从走廊缓步而来一个人影,依旧是她熟悉的声音,却是残忍割心。
她甚至连一刻都不想与他同处。
而那人却是拉住了她的手,话语尽是愧疚,“对不起”
满玥转身却是狠狠甩开了他的手,“说对不起有用吗?阿爸出事那日是同你在一起,为何他有事,你却没有?”
“对不起”
他能说的只有对不起,因为桑噶尔寨是为救他而死。
满玥嘴角讽刺一笑,阿爸灵柩回来的前一日,阿戈告诉她,军中出了叛徒,桑噶尔寨是为救多尔衮而死。
“对不起?”
满玥依旧是冷笑,“那你为何不替阿爸去死?”
多尔衮动了动嘴角,他知道,如今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他会查清为何军中会有叛徒,也会找到满裕下落,定会让这一切大白。
“岳父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喝酒,他把我劈头盖脸狠狠的骂了一顿,却说相信我。阿玥,你又可曾相信我?”
多尔衮的声音似喃喃,却让迈步已远的满玥步子一顿,“那你便找出证据让我相信你”
身后,多尔衮只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力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