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越不缺果然又带来了许多大夫,可那些大夫,不是摇头叹息着离去,就是把诊金如数退还,连道:“并非老朽不想给这位姑娘治,实在是积毒已久,老朽也无能为力啊!”
见越不缺已经把周围的名医访了个遍,都对自己额上的伤口束手无策,司徒瑾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越公子,既然治不好,就算了吧。”
坐在院里,越不缺的剑深深地插入地上,他口气坚决道:“我不会放弃。”
“唉……”
天刚刚擦黑,鸟儿也已经归巢了,司徒瑾刚点上灯烛,院外便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越不缺隔着门缝往外看,一个大和尚赫然站在门外。
“阿弥陀佛。”那大和尚唱了句佛号,似是知道越不缺就在门后:“天色已晚,两位施主可否行个方便,让贫僧在此地借宿一宿?”
打开门来,越不缺暗暗用气息查探着这个和尚,却发现恍如泥牛入海一般,什么也看不出来,看样子这个大和尚有点路数。
“请进。”越不缺收起气息,侧身让大和尚进门。
和尚手里的禅杖与路上的石板撞击着,叮咚作响,越不缺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背了一个背篓,用袈裟盖着,让人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阿弥陀佛。”路过司徒瑾的时候,大和尚朝她唱了一声佛号。
有样学样的司徒瑾也学着大和尚的样子,给他回礼:“阿弥陀佛。”
看着身形消瘦的司徒瑾,那大和尚突然念道:“毒已入骨,当真是可惜了。”说罢,便飞身上了房檐,闭眼休息起来。
听得大和尚这样说,越不缺和司徒瑾俱是身躯一震,抬起眼震惊地看着他。
坐起身来,大和尚朝越不缺道:“施主可有兴趣同老衲下棋,老衲有个问题想请教施主。”
他声若洪钟,穿透力极强,一时间四周的鸟儿俱扑扇起了翅膀,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好,大师请。”收敛起脸上的震惊之色,越不缺似是感觉了一丝希望。
“大师请随我到房里来。”
“阿弥陀佛,哪里需要去什么房里,老衲觉得这院里就不错。”那大和尚指着院里的梧桐树道。
梧桐树下的石桌上是清清冷冷的月光,越不缺从房间内拿出一副围棋,在石桌上摆开来。
“大师,请。”
原本,大和尚夜访就让司徒瑾有点惊讶,见越不缺和大和尚你来我往地下着棋,司徒瑾乖巧地给他们倒了两杯茶来。
越不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对于这一点,司徒瑾还是很相信的。
“施主是如何看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大和尚低眉眼角微垂,神情专注地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互相厮杀着。
抬起头来,越不缺却只见大和尚坐在那儿,似乎从未动过,也未曾开口说话。
一转眼,一夜就过去了。
院里的两人一言不发,清晨的露水在越不缺乌黑的发间闪闪发亮。
“坐亦禅,行亦禅。”随着一片梧桐叶落下,越不缺哑声开口道。
大和尚的手正欲落子,听得他开口,执棋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低头沉吟不语的大和尚,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说得好啊,坐亦禅,行亦禅。”他突然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这个小院里。
到了中午时分,大和尚带来了一篓子的草药回来。
“方丈,这是什么?”司徒瑾见大和尚回来了,欣喜地问道。
“给你治病用的。”大和尚把篓子拿到凳子上,将里面的草药一一掏出来:“生附子、生川乌、生草乌……啊还有这个断肠草。”
默默关注着的越不缺走上前来,开口道:“这些都是些毒性极强的草药。”
大和尚赞赏地看了一眼越不缺:“施主有些眼光,据老衲所知,女施主已经毒入骨髓了,为今之计只有以毒攻毒,方有一线生机。”
转过头来看着司徒瑾盖得严实的斗笠,大和尚戏谑道:“女施主,以毒攻毒也有风险,可若是不治,你也活不长了,你可想清楚了?”
轻轻地触了触面前的轻纱,司徒瑾心想:自己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无论如何自己重活一世,只要能活下去总归是好的,这一次索性放手一搏。
“如果你怕的话,老衲可以等你做好准备,可你这身子不等人。”大和尚见司徒瑾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在害怕,于是开口道。
抬起头来,司徒瑾眼神坚毅:“方丈,我不害怕的,区区一点毒有何可畏惧的,不过是死罢了。”
听得司徒瑾一个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越不缺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段时间,司徒瑾给他带来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了。
“好好好,你不怕最好不过了,那咱们现在开始吧?”大和尚听她口气坚定,心里也甚为欣慰,也不枉费自己花这么多精力弄来这些药材。
“嗯。”司徒瑾点点头,手里捏紧了拳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大和尚的几副药下去之后,司徒瑾额头上的伤口溃疡得比先前更厉害了,黑色的皮肉开始往下掉落,皮开肉绽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过了几天之后,已经腐烂的肉全部都掉完了,司徒瑾已经能感受到额头上传来痛觉。
“这个拿去擦。”越不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子,丢给司徒瑾。
“这是什么?”司徒瑾抬起手,恰好接住了,不禁好奇地问道。
打开罐口的盖子嗅了嗅,带着淡淡的凉意和药香。
背过身去,越不缺眼神悠远,口气是淡淡的:“这是生肌膏,方丈说你的伤口开始愈合了,最近要忌口,每天擦三次,女孩子脸上还是不要留疤的好。”
虽然越不缺的口气是淡淡的,但是司徒瑾心思细腻,听出了他口中的关系之意,心中一股暖意弥漫开来。
“好,我知道了。”司徒瑾盖上盖子,乖巧道。
眼见越不缺就要离开,她赶紧开口道:“越公子,大恩不言谢,终生永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