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是寒假的原因,我跟白茯苓都很闲,傍晚出去镇上唯一的集市撸串,香喷喷的火腿肠刚送到嘴边,就遇上班里几个调皮的学生正笑嘻嘻地喊着我们“老师”,眼睛还盯着我们手中的串串。
作为一个平时不允许学生吃零食,教诲他们少吃垃圾食品的老师,被自己学生撞见在街边大口撸串真是再尴尬不过的事情了。
我这边正犹豫着要不要分享一下我手中的串串,那边脸皮向来贼厚的白茯苓淡定地“嗯”了一声,一边又咬一口一边说了句:“新年好啊,玩得开心,回头寒假作业记得给我做好哈!”
然后这货没有一点要分享的意思,拉着我就走了。
我觉得作为老师,这实在是太有失体统了,白茯苓白眼一翻:“老师也是人好吧?现在是寒假,咱不上班,再说啦,放在两年前,咱们也是个学生呀!”
我觉得有道理,又拉着白茯苓去街边跟几个学生抢着玩套圈游戏。
桃镇比较落后,平日里年轻的都外出打工或者读书,镇上剩下的几乎都是老人小孩,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热热闹闹的,集市里没有游戏厅电影院啥的,但小吃摊很多,还有各种小游戏,街边再挂起灯笼,一下子倒有几分古镇的惬意与温馨。
我跟白茯苓套了几个陶瓷娃娃,又去买烟花玩。
遇见风尘仆仆的顾阳时,距离我跟我妈通电话的时间仅有九个小时,从城南到桃镇,七弯八转的路程,坐飞机再转绿皮车、再转公交、转摩托的话也要八个多小时,他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就赶过来的。
他......没有回美国。
白茯苓顺着我的目光,看到灯火阑珊处的顾阳,据她后来描述,当时我们默默两相望,看起来表面风平浪静,实质上眼底的惊涛骇浪是藏不住的。
我觉得这样子僵持着也不是个事,但顾阳站在那里,不动一下,也不同我讲话,实在是让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白茯苓推推我,将我推到顾阳身边,“好好谈,我先回宿舍了哈!”
我站在顾阳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道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顾阳不鸟我,掉头就走。
我不知道他想去哪,担心他人生地不熟又长得颇有姿色会有危险,便紧紧跟在他身后。
顾阳走到没人的地方,停了下来,我注意了一下,他身边连个行李都没有。
桃镇没有路灯,一身黑衣的他似乎要融进这夜色里,他的身影看起来那么孤单,成了时光的一抹剪影。
“顾阳......”
“为什么?”黑夜中,他的声音有细微的颤抖。
“你回美国吧。”
“呵,你就想这样打发我走?”他转过身来看我,“你就这么想要摆脱我吗!”
他像个受伤的孩子,哭红了眼睛。
我只能攥紧拳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我明白了。”他这么说着,狠狠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时候,死守着一个结果,苦等着一个人,终于不远万里,久别重逢,然后心就死了。
我看着顾阳隐于黑暗的身影,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在他推开我之前嚎啕大哭。
“巫小沙,我很多时候,不知道怎么对你才好,我很累。”顾阳的声音变得很平静,带着深深的无奈。
“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呢?是我对不起你,你为我,差点两次赔上了性命,我对不你。”
他这样说话真的比劈头盖脸骂我一顿还要让人难受千倍百倍,其实他这样倒是我当初不辞而别的目的,让他对我死心,让他了无牵挂的回美国,可他真正死心了,我又是那么害怕。
从后面抱着他的手紧了紧,“顾阳,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好不好?”
“那你当初不离开我好不好?”顾阳这样问着,他掰开我抱着他的手,指着我的良心质问:“你真的在乎我吗?你在乎我,你一声不吭跟我断了所有联系,一断就是快两年!你在乎我,你为了躲我你连家都不回,朋友都不联系!你在乎我,你放弃你的专业,你跑到这里来当山村教师!巫小沙,你就是这样子在乎我的?有你这样子在乎一个人的吗!”
我看到顾阳哭了,隔着茕茕雾气,看我的眼神写满了失望。
他的话就像当头一棒,让我羞愧难当。
除了不停说“对不起”,面对他,我无法再言其他。
顾阳恨透了这个样子的我,把头转到一边,平复了很久的情绪才跟我说:“别再说对不起了,我们......扯平了。”
我想挽留他,却找不到任何理由,这是我咎由自取的结果。
看着他在黑夜里越走越远的身影,我大喊:“顾阳,回美国吧!”
他不理我,像没有听见,但我知道,他一定是更加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