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右胸口鲜红圆润的胎记落入萧寒靖的眼底时,他对景若言身份的猜疑彻底打消了。
不知为何,在见到那胎记的一瞬,他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取而代之的则是心底的躁动。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在萧寒靖分神的瞬间,景若言已经将自己裹到了被子里,双眼通红,有气愤,更有委屈。
触及到她视线的那一刻,萧寒靖竟然心生愧疚,逃似的消失在了栖霞院。
“王八蛋!”景若言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恶狠狠地咒骂。
从栖霞院离开,萧寒靖却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落。
他去了湖心亭,靠在亭柱上,抬头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
景若言。
萧寒靖对着夜空扯了扯嘴角。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是过去唯唯诺诺、整天悲天悯人的那个,还是如今明眸善睐、狡黠难以捉摸的这个?
最令他疑惑的是,他从未听闻景家有让这个唯一的女儿接触过武术,那么景若言那常人所不能比的身手又是从何而来?刚才过了几招,他发现景若言虽然没有半分内力,但身手却丝毫不输任何人。
就在萧寒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想着过去与景若言的点点滴滴时,一道黑影现身于月色之下。
“爷,一切都已部署完毕。”
萧寒靖立刻敛起了原本眼底的怅然,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凌厉之色。
他沉声,“最后检查一遍。”
黑影消失,湖心亭重回平静。
萧寒靖抬头望月,后日,他反倒不希望会有雨降下。
这样的日子,他受够了。
翌日,景若言一大早就被铃铛喊了起来。
听到铃铛说萧寒靖要带自己回将军府省亲时,景若言再一次忍不住在心底骂了萧寒靖一通。
好端端的,回去省什么亲,还嫌她不够烦的吗!
于是,带着无与伦比的怨念,景若言走出了栖霞院。
她走得很匆忙,双眼被怨气遮蔽,都没顾得上留意周围的人。
眼见着景若言就要和迎面而来手中还抱着一大桶水的家丁撞个满怀,一直在暗中盯着景若言的影卫立马现身,将家丁手中的那桶水踹翻在地。
景若言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影卫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她就反映了过来。
好嘛!该死的萧寒靖,居然还派影卫盯梢自己!
景若言当即火冒三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影卫的耳朵一把揪住,拎着他直奔萧寒靖。
“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寒靖刚从书房出来,就看见景若言气冲冲地朝自己走来,手里还揪着自家影卫的耳朵。
他的眼角抽了抽。
“派人跟着你是出于你的安危,遇到危险影卫才会现身。”萧寒靖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脸上又换上了一副云淡风轻的面容。
但景若言可不吃这一套,“那还真是谢谢王爷的好意了!”
萧寒靖也不恼,他勾唇,“倒是王妃近日的表现,让本王感到十分困惑。”
景若言愣了愣,她从铃铛那里了解过正主的事迹,也知道正主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但她那性格与自己实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自己有意模仿,也学不来啊!
对此,景若言干脆仗着自己死而复生,一句“失忆”走遍天下。
“王爷也知道,妾身自从从鬼门关爬回来就不幸失忆了。现在妾身只是随性而为,难免会与过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萧寒靖勾勾唇,不再说话。
景若言的娘家是征南将军府,按理说以萧寒靖不受宠的皇九子身份,是断然没可能娶得了景若言的。但比起其他有外家势力的皇子,把景若言赐婚给萧寒靖则有助于维持皇子之间势力的平衡。
若是让那些本就有母系外家支持的皇子再拥有了征南将军府这一后盾,那么老皇帝自己从这皇位上被赶下去的日子也屈指可数了。
回到将军府,景若言却丝毫没有寻常女子回娘家的激动之情。对于她来说,将军府的人不过就是多了一层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在铃铛的提点下,景若言已经知道了每个人的身份、与自己的关系以及各自的喜好习惯。
刚从马车上下来,景若言就被将军夫人给拉住了手。
“言言啊,在王府可还习惯?怎么半年不见,你竟是瘦了这么多!”
景若言有些不习惯将军夫人的热情,但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她还是勉强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娘,女儿很好,无需担心。”
将军夫人又担心地看了看自己瘦了一圈的宝贝女儿,拉着她进了屋子。
“娘,来的路上,女儿见街上有些萧条,这是怎么了?”
将军夫人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景若言,不过也没多想,只当是她整日待在王府中不问世事,所以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她叹了口气,有些心疼的看着景若言。
“言言放心,就算明日乾王殿下还是不能求来大雨,陛下也不会让你一同祭天的。有你爹和你大哥在,定能护你周全。”
景若言有些诧异,“娘,您在说什么呢?”
将军夫人也愣了,“你还不知道吗?前些日子陛下指派了乾王殿下负责求雨,并定下了一个期限,若是届时还是不能求来大雨,乾王殿下就要上祭坛,被献祭给上天。”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了!她还暗地里无数次吐槽过这老皇帝昏庸无道呢!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萧寒靖被拉去祭天也就算了,怎么她一个无辜弱女子还要陪着萧寒靖去祭天啊!
这可不行!绝对不行!
“娘,现在这大旱,情况有多严重?”
将军夫人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已经一个半月了,皇城乃至周围的十里八乡都没有降过一滴水。我们这些官宦家里还好,都有自己的水库和存粮,日子倒也不算是过不下去,但是外头的那些百姓可就糟了大罪了。”
景若言拧眉,“怎么说?”
“庄稼都枯死了,农民颗粒无收,城中的米面粮商一个个都把粮食价格抬得奇高,百姓家里存粮本就不多,现在早就吃完了,买又买不起,只能等着国库拨赈灾粮。可是国库也有不够的一天,陛下近日下了旨,赈灾粮直减一半,那些百姓一个个死气沉沉,整天嚷嚷着活不下去了,到处闹事,搞得四处人心惶惶。”
“这么严重?”
将军夫人沉重地点点头,“是啊,不然陛下哪里会做出让皇子祭天这种荒唐事来!”
听到这里,景若言忍不住要腹诽,老皇帝这不叫荒唐,这叫脑袋被驴踢了。